午饭后的碗筷当然还是他洗。
洗完以后, 马建明简单地休息了会儿,就被上工的喇叭叫醒,继续去出下午的工。
秋收的活最是累人, 幸好中午吃得够,吃得好,他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力气。
到了地头,一番劳作,他汗如雨下。抹了抹汗, 他走到一旁树下,一边喝水一边小歇。
“马老二,你老娘就真不来了?”一旁有个好事的人忍不住问。
马建明还没来得及回话, 不远处就有一声冷笑响起。“现在下工回家要搜身, 贼老婆子不好偷粮食,没得便宜占,还出来干什么?下地干活?那她就不是十里八村最能偷懒的懒骨头了!”
马建明不高兴地看了眼说话的人,正是昨天和他娘在田里大打出手的姜老太。
昨日,因为他娘最后是被打破了头, 送进卫生室,情况比较危急,大队长也就没再追究那几根玉米棒子的事。可这不代表, 他们两家的恩怨就扯清了。
相反地, 马建明知道, 两家的恩怨簿上其实都多了一笔。
“要不是某些人贼喊捉贼,拿石头打破了我娘的头,我娘能躺在床上下不来?没喊公安已经是看在是同乡的份上, 某些人要是不想去局子里喝茶, 最好还是闭上嘴!”马建明毫不客气地说。
姜老太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啐道:“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崽子,我好歹比你年长这么多岁,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马建明也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讥讽道:“我就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到个老贱人,我除了贱话,不会别的!再说了,我刚才又没有指名道姓说是谁,某些人不要自觉对号入座好吗?”
他好歹是上到初中的,又多少遗传了马老太的牙尖嘴利,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其实战斗力丝毫不输村里的大小婆娘,只是平日里有他老娘顶在前头,没有他用武之地罢了。
“你!你!”姜老太被他气得面红耳赤,食指指着马建明抖得厉害。老太太在乡下跟人干架无数,但对号入座这种说辞还是第一次听,不过这话意思浅白,她一下就懂了,知道自己要是再吭声,那可真是着了这个小崽子的道了!
但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就更难受了!
老太太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进退两难。
“好啊,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寡妇,好得很!你会有报应的!”
好半晌,姜老太大吼一声,哭着走了。看她走的方向,明显是要去大队长那告状。
发小王大鹏一边笑,一边说:“这下完了,等她把大队长请来,你免不了要被教训一顿。”
马建明轻哼:“我会怕他?”
休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他们重新回到地里干活。
“我还是那句话,又没有指名道姓,她要是没做,干嘛对号入座?大队长不会因为这句话来专门找我麻烦,要是来了,他家里婆娘可不会让他安生。”
说到这里,马建明暧昧地笑了笑,周边跟他一起干活的大小伙子也都露出了差不多的笑容。
早有流言说姜老太和大队长早年关系暧昧,姜老太家里那瘸了腿的儿子甚至可能都是大队长的种,为了照顾姜老太,每次队里有什么好活,都不忘先找她的大儿子马志伟。
不过也因为这样,大队长家的媳妇,一直看姜老太不顺眼,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刺上几句。
村里人也一直将此事奉为最大的谈资,热切关注两家所有交集。
所以姜老太走到半路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大队长家走。但是她越想越气,又愤怒、又委屈,干脆回了家,冲着开门的小女儿就是一顿骂:“你要还敢想着查润芳家的小崽子,就给老娘滚去跳河!就是死,老娘也绝不和她查润芳结亲!”说着,一把将她推开,气冲冲地回了屋。
马秀婉先是一愣,随后就明白,估计是自家老娘又跟马家人吵架,还输了。
她什么也没说,一脸木然地关上大门,继续回去洗衣服。
正在屋檐下透气的马志刚却有些心疼地对小妹说:“你别放在心上,娘那个人的脾气就这样,一阵一阵的。”
马秀婉冲她二哥露出了个笑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碍。
不料,姜老太听见了,冲出屋来,对着兄妹俩一顿炮轰:“怎么,老娘说的不对吗?查润芳那老货能养出来什么好东西,我还不是为了你好!那狗崽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敢冲我这个长辈牙尖嘴利,还想娶我闺女?我呸!做他的春秋大梦!”
马秀婉和马志刚对视一眼,才知道原来这次老娘不是败在马老太手下,而是输给了马建明,怪不得气成这样。
又叫骂了一阵,姜老太才觉得心口堵着的那股气散了,整个人呼吸也顺畅了,脸色才好了许多。
她看着低头洗衣服的马秀婉,音调稍微放软了些:“小婉呐,娘前些天给你说的那门亲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我看,咱就答应了吧!”马秀婉猛地抬起了头,水润的大眼睛里满是祈求,她用力摇头,双手不断做着手势:不,求你了,不要。
姜老太就觉得胸口那团怒火又回来了,三角眼瞪了起来,更显凌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杂种,要不是老娘这些年养着你,给你一口饭吃,你早就饿死了!老娘这些年也没亏待你,现在还给你找了个好婆家,你倒好,还拿起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