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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远客

远客宠物店,顾名思义,远来之物皆是客,动物是客,人也是客。

叶远之守着这家宠物店有好几年了,具体几年连他也数不清了,十八岁之前就连神仙也不能明白他有多么渴望能进去竹樱一中,自从初三辍学后他再也没进去任何一所学校,连白杨路西端的职业学校都不例外,好多客人问他,为什么要守在宠物店呢,他也会答不上来。

他并非都是因为舍不得这里的猫猫狗狗,只是害怕托付的不是良家,更重要的是他不觉得这些生命可以用钱来衡量。隔壁的隔壁都说他是个善良的人,就连偶尔路过远客宠物店门口的过街老鼠都能在店里蹭上一碗豆子。

但是他也羡慕竹樱一中学生能穿如此帅气的校服,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在他们眼中丑到掉渣的“抹桌布”到了叶远之那里却成了宝贝。

远客宠物店还有一个名字——“共享宠物店”。店周围多是学校,而有爱心的学生才是店里最多的常客,他们钱财不足,精力不够,但是可以与好友剩下一点零花钱来饲养店里的爱宠。远客宠物店每个小宠物的玻璃门上都会有两三个名字,那是它的小饲养员们。

“若你这样经营,通过学生的微薄收入根本弥补不了你自己支出给店里带来的的亏空。”沈温珹对着正在喂鹦鹉的叶远之说道。叶远之足足比沈温珹高出一个半头,他微微弯身,“我愿意。”

如此浪漫的场景在沈温珹眼中纯粹就是土豪耍贱!

“那你是土豪,要卖给我宠物吗?”沈温珹想送给外婆一条狗,快高考的她经常没有时间回去陪伴外婆。

“你有时间陪它吗?”

“不是应该它陪我吗?我没有时间,我要把它送给我的外婆。”那时的沈温珹只是纯粹喜欢动物,但是她并不懂得在叶远之心中生命的意义。

叶远之突然有些生气,但是并没有向沈温珹这个新客人表现出怒意,只是面无表情的说:“动物和人一样,它们也有生命,它们也会知道孤独,寂寞,患有分离焦虑症的动物数不胜数,若是主人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陪伴他们,还是留在我的远客更好,”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更好比被捧上顶峰又摔下来,它们也是靠着希望生活。”

年轻的沈温珹怎么会懂这些大道理。

“虽然你们互相陪伴,但是你不能和它们交流,在这里你不孤独吗?”沈温珹真的无法明白。

叶远之突然背过身,半晌没听见他开口,沈温珹也没怎么在意,绕着宠物架转悠。听到远处的上课铃才发觉自己已经逗留了好久了,转身打算出门,左脚迈出的一刻,才听到叶远之的回答。

“不会。”

沈温珹正诧异他反应好慢,却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浓重的悲伤,摇了摇头,上课去了。

良久,“嘀嗒”的一声,白猫甩了甩头,它迷茫的小眼睛眨了又眨,自己明明被主人抱着,为什么感觉像是下雨了一般,头顶湿漉漉的。

若是那时候沈温珹回头看一眼叶远之,可能若干年后的她就不会狠心的决然离去。

之后沈温珹便成了远客宠物店的常客,天天放学飞奔到远客,摸摸她最喜欢狗狗的脑袋,挠挠白猫的肚子,喂喂叶远之的鹦鹉,教它乱七八糟的脏话,叶远之也不训她,只是经常一个劲的说:“这生意还这么做啊。”沈温珹不用脑袋就能想明白,他做的这是哪门子的生意。

最重要的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和叶远之斗嘴了,他说东,她说西,他数一,她数二,像两条开心的斗嘴鱼,连隔壁卖糖果的阿姨都夸沈温珹是个开心果,叶远之都能被吸引了,留下叶远之一个阵的咳嗽,而沈温珹傻傻的什么都不懂还骄傲到不行。

傅安深站在门外,看着这场景,心里直痒痒,自己可是正人君子,才不屑夺人所爱呢,哼!“潇洒”的扭头离去。

回到家后跑到陆家对着陆衡一阵哭诉。

“我哪里不好,嗯?你说我哪里不好,衡衡,你说啊,人家哪里不好,我这么帅气,我满腹才华,我貌比潘安宋玉,我......”

“谁又刺激你了。”陆衡打断了他的自夸。

傅安深进入正题,一把鼻涕一把泪:“啊啊啊,呜呜呜,我的珹珹怎么会喜欢上那么个店主,满身猫粮味还不会写情,我不甘心啊不甘心。”

陆衡专注的转着笔,淡然的笑。

“叫什么什么远之?”突然,“咚”的一声,“啊!陆衡,你怎么回事,不会转笔就别转!老子毁容了把你这张脸赔给我吧?咦?这样我也不亏哦!”傅安深又好像发现了更有趣的事情,揉着脸嘀咕。

“叶远之?”

“嗯!对!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去那美女如云,多为良善之人的地方留恋过?”傅安深打趣道。

“真巧。”陆衡优雅的把合上,马丁鞋在踩在地板上,“嗒,嗒,嗒”的脚步声,优雅,稳重,关门之前偏头对傅安深说:“另寻佳人吧。”

“为毛?”

“我给了你机会,你没抓住。”

傅安深撇嘴,“怎么?还该你上场表演了?”背过身不去看他,陆衡也没有理睬他,砰的一声门响。

傅安深偏头看着桌上的,用力过度被捏皱的封面,他笑了笑。

“拍屁股走人喽!”又一声砰的门响。

正如傅安深所说,叶远之当然不会写情,但是却有拿的出来的一手好字,再加上白猫不经意间踩出来的梅花爪,这等艺术也最吸引沈温珹。

而他们之间最珍贵的一封信则是在叶远之送她金毛的箱子里,当她取出来时,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热泪盈眶。

“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叶远之抄写了美国诗人的这首小诗好多张,强迫白猫在落款出盖上梅花章,这才选了最好的一张偷偷塞到狗狗的箱子里。

多年后,叶远之没有想到,他真的给不了沈温珹幸福,沈温珹曾经出现在他黑暗的世界里,她是他唯一的太阳,可殊不知她带来的温暖成了她离开后最难承受的荒凉。

若是我没有见过太阳,我怕是早已习惯了黑暗,可是命运让我我遇见了你,我就开始更加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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