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瞧着他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与我坦白,”蓝展颖皱眉,又笑了起来道,“他这般没吃过苦头的人,待我关得他一晚上,再看他是否还如此硬气。”
季晟心里直发虚,面上却附和道:“那也是。多少人当初看着如此硬气,可吃了牢饭之后,不过几日便招了的。”
县令在上面坐着,听他们说完,摸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笑眯眯道:“这倒也未必,我当初在京都为官时,也曾见得一人落狱半月,出来时仍不减半分风华。”
“大人说的是?”蓝展颖饶有兴趣。
“当今圣上独子,三皇子,”县令顿了顿,慢慢道,“幕青戈。”
“当年异姓王林见影是三殿下的太傅,其六艺皆由他亲自传授,感情自然十分深厚。”县令撑着脑袋,“要说那太傅,也是才华横溢,举世少见的天才。只可惜动了谋反的念头,与外国王子私通勾害陛下,被陛下判了车裂之刑。”
季晟垂下的手微握成拳头,调侃道:“那皇子殿下莫不是给这死刑犯求情,所以被关进了牢狱之中?”
县令点了头,面上还是那笑意不减:“不错。”说罢,县令叹了口气道,“明明是如此聪慧一人,竟在那事中做出如此蠢事,犯了陛下的忌讳。就例如你爹差点儿要被别人杀死,你还给杀死你爹的人求情。这样一来谁的爹不生气,更何况陛下还是天子。”
“当年他也不过才十六岁,在承天殿前跪了两日两夜,没有打动陛下,反被陛下扔进了牢狱里头,整整关了半月有余。”县令摸了摸胡须,“当时那是真的朝廷都乱了。及至陛下终于放了人出来,见皇子殿下不但风姿不减,反倒更为隐忍温和,百官这才放了心。”
县令又揉了揉眉头,无奈道:“可三皇子也是个不省心的,才没过几日,不知怎的又惹恼了陛下,陛下一气之下便将人贬出了京都。到后来陛下气消了给他封王召他回去,明摆着是放下了老脸要把亲儿子哄回家,”县令扶额,“他竟然跑了!”
蓝展颖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倒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季晟听着蓝展颖这话,挑了挑眉:“怎的听你的语气,好像与他相熟的模样?”
蓝展颖自然道:“望湘楼里头三天两头便给这失踪了的皇子殿下编故事,我怎能不熟?”
季晟笑出了声:“那不过是故事。”说完,他装出一副可惜的模样,“我也是不懂他了,若他能回京都,那么富贵荣华定然享受不尽,还能有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季晟啧了一声,“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县令和蓝展颖齐齐鄙视了他一回。季晟脸皮厚,当作没看见。
是夜,夏虫在草丛中鸣声阵阵,远远地传来打更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声音。
月光下忽然闪过一道人影,转瞬又消失不见,也不知藏在了何处。
直到监狱的门被打开。
揽月县治安良好,监狱里向来便是空荡。仅有几个重犯在地下监狱里头关着,还是从不知道往上数多少辈县令时关上去了,是被判了终身监禁之人,比死了还要痛苦。
所以季晟十分大胆,挑了个油灯便入了门去,顺利地找到了关押袁贺的地方。
季晟没打算藏住自己的脚步声,整个监狱里头一片寂静,唯有细微的脚步声步步逼近。袁贺不由得往里头缩了缩。
季晟是去找他的。这会儿见着他那模样,不由得低笑了一声。
“你……想干嘛?”袁贺见着眼前有人,缩了缩头,颤抖着问道。
“李正奇让我来救你呀。”季晟笑眯眯地拿出钥匙开了门,一把将链条扔到了地上,一步步走进来,停在了袁贺的面前,提着灯挡在两人之间。
“救……救我?”袁贺听到李正奇的名字,差点儿就站了起来。
“对啊,救你。”季晟依旧一脸笑容。
“怎么救?”隔着烛光都能看见袁贺那充满希冀的眼神。
“我都能拿到钥匙进来了,你说怎么救?”
“我还以为他出事了,大老板会杀了他。”
“大老板?大老板大老远的,怎么会知道李正奇做错事了呢?”
袁贺的警戒心上来了:“你不是救我的吗,问那么多干嘛?”
季晟叹了一口气,摘下了帽子道:“不好意思。我还是不救你了。”
袁贺瞬间瞪大了眼睛。
“哪里有捕快救犯人的呢?”季晟摸了摸下巴,俊颜在灯火下平添几分幽深,“走你是肯定走不了的。官府不判你死刑,也不会放你回家。”
“自从你这一走,你们管家也跟着跑了,啧啧啧,”季晟摇了摇头,“那娘俩天天遭人白眼,又没有钱财傍身,真是可怜呢。”
“我明明……”袁贺突然激动起来。
季晟打断了他,从怀中拿出来一张纸道:“你说的是这个吗?财产转让,你走后,所有房产店铺由妻子代为掌管,待儿子行冠礼后由他继承。真伟大。”
“他竟然把这个给你了。”袁贺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袁老板所信非人啊。”季晟晃了晃眼前的纸,“你们管家在我登门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悄悄给了我这个。但是我如今,并不打算把这亲笔交给你的妻儿。”
袁贺这时候反倒是镇定了下来:“你究竟是谁的人?”
“我啊……”季晟偏了偏头,“人家谁的人也不是,还是个清清白白的美男子。”
袁贺:“……”
“你又何必知道那么多,反正无论如何,你也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季晟道,“自杀吧。横竖你也不会有比死更好的结局了。”
官府判死刑,或者监禁一辈子,再或者出去了被大老板盯上……
“你要是留个血证明你是自杀的,再写清楚这财产分配问题,说不定会好些?”季晟又蹲了下来,逼近了他道,“只是你死后说不定我会闲的没事干,给你擦掉那么一两段话呢,你说这样好不好?”
月光渐渐西斜,松林风响漱漱。
“你还想如何?”袁贺捂住了脸,险些哭了出来。
“告诉我,你的大老板,究竟是谁?”季晟提了提油灯,轻轻地说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