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教这话说出来,张玥就知道事情已难挽回,然而她还是道:“三爷说的是,只是这事干系重大,我没法代我父亲做主。”
邢大舅爷就将眼睛瞄了过来。
那边张四教已经道:“上一次聚议,于晋南张氏与蒲州张氏的关系上,你是怎么说来着?”
张玥登时语塞,无法回答。上一次她为了反击李正年的挑拨,当众说道:“但凡是蒲州张氏交代下来的事情,我们晋南张氏就没一件不尽心的。便是蒲州张氏本宗没交代的事情,只要牵系到山西张,我们晋南张氏也都帮着想了。”
这时张四教却拿她曾说过的话来堵她的嘴,若是反口,那便是坐实晋南张氏对蒲州张氏实有二心。
张四教道:“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四时却给我们玩失踪,我不怪他也就算了,但大事临头却不容你们借故推诿。既然你也晓得晋南张氏是蒲州张氏的分支,那么我就托个大,替你们晋南张氏做主了——四时回来若有意见,你便说是我的意思。便是事后若出什么差错,你们晋南张氏兜不住的,我们蒲州张氏也替你们兜。这样你还有意见么?”
张玥目光下垂看着地面,但眼角余光却知道在场所有人都看着自己,这时若再有二话,可就真坐实了先前李正年邢大舅等对她的疑心了,当下头了低下了,说:“既然三爷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晋南张家,自然唯蒲州张家马首是瞻。”
“好!”张四教目光四巡诸人:“各位的意思呢?”
邢大舅爷慌忙道:“我们自然听三爷的。”
赵员外也忙道:“三爷指哪里,我们就打哪里!”
李陈也齐声道:“对,对!都听三爷的。”
张玥见决议已定,再难挽回,心道:“这场商战,看来是不可避免了。如今且应着,等回去后再看有无良法善后。”
却就见张四教起身道:“此事干系重大,说是背水一战也不为过,我们怕得时时刻刻商议着办。这样子吧,诸位也别回去了。咱们就将这里当成行军打仗的本营,令从此发,各位以为如何?”
张玥又是吃了一惊,要想抵制,邢大舅爷已说道:“好,好!就是要让三爷破费了。”
高副使道:“下官这边,怕是得去应卯。”
张四教挥手:“高大人自然请便。”
赵员外想了想说:“在这里住着,大伙儿商议着办事,倒也不错,只是老夫来时,却未准备要在这里过夜的……”
张四教挥手:“有什么需要说的,就交代跟来的下人去家里说一声。就在这亭子里说。缺什么就跟管事说,让他们添补添补。若这几日要办公理事的,需要叫家里的下人、管事,尽管往园子里招呼,我这里的墙厚得很,透不了风,也进不了蚊子。”
张玥听了这话,心头更是一凛,便知张四教这是防着他们了,不仅不让他们回去,便是私密话怕也出不得这道门了,她自知嫌疑最重,这时候就更不好说话了,当下也不再开口。
那边李、陈对视一眼,同时应道:“我们听三爷的。”
当下高贯告辞,各人也各自寻了下人来吩咐往家里传话,张玥也叫了福桔儿来,就在凉亭边吩咐道:“……告诉素心,就说我要去中条山庙里躲几天清静,北园里一切照旧,若有什么无法决断的事,就去乌象院问一声。北园那边交代完你再去三岔集,让素萍过来我这边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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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磊手上拿着用一千两银子从王一智手中“买”来的三千引盐引,心想着既然要做,就不必再等了,得先去支兑了盐,一来自己要转儒从商,正好自己也熟悉熟悉张家赖为根本的盐业,二来凡事还是亲身经手才能更加深刻,要学做生意,就不能什么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来。
他来张家也有一段日子了,且不说他决意要去做点生意,就是张磊自己的本心,也不允许他自己在张家吃闲饭。
当时王家要将三千引开中票送给张磊,张磊不肯收,当下由小张掌柜居中转圜,改为由张磊按照“时价”买了这批盐引。按照旧例,王家这批盐引要五年后才能兑换,在票市上按“时价”算一引大概五钱银子左右(一两16钱制,约0.3两),那一千两银子还算给多了一些。
然而现在时局变了啊,因为孟学礼的改革,原本需要五年后兑换的这批开中票,有极大的概率能够在今年即兑,所以小张掌柜说如果票市重开,这批开中票“能涨到天上去”。只要张磊等票市重开去走一遭,那妥妥地一大笔净赚银子就到手了。中间这笔差价就是王德明送给张磊的谢礼。
但张磊既然要走一遭盐业买卖,那自然不是这样操作。
这笔买卖的第一步是要去支盐,但支盐需要先交一笔余盐银和一笔折色火耗,小张掌柜算过,三千引大概要交的余盐银大概也要一千两左右,折色火耗大概六十两,此外如果要运盐去销售地卖,也还有其它的支出,小张掌柜建议最好得有一千五百两银子备着。
张磊在张家的额度已经透支,张玥又不在,小张掌柜就建议他去借一笔余盐贷,反正现在看是没什么风险的。
张磊想了想,答应了。
于是小张掌柜就拿着那三千引开中票出去借钱,他门路本熟,又有如今正红火的开中票在手,很快就以张磊的名义借到了一千五百两白银。
钱借到之后,张磊就带着小福庭和小张掌柜走向了运司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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