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知子罗的渔船上,除了晁风与若生,还坐着两个皮肤黝黑面相淳朴的中年男子。船家说,他们是知子罗山的人,正要归家。
渔船从尖喙湾向南行驶一个时辰,才离开湾口。临行前,晁风看了易行图,如果不出尖喙湾湾口,而是走最近的支流,直接进入岭元城安水河的下游,再从下游上岸,就到知子罗山了,晁风不明白船家为何要带着他们走出尖喙湾。晁风询问了船家。
“那可不行,走内河到下游,是很快,但在下游上岸只是到了远漠之森的边界戈壁,你得穿过戈壁滩,才能到知子罗山,咱们不进内河,打海岸边走,直接到知子罗山。”船家回头看一眼晁风,笑着说:“这不是方便你们嘛。”
船家的目光,让晁风感到不适。自上船前,船家就询问了晁风他们二人的姓名,得知另一人姓温,原本懒散的船家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你们是不是去求医的?”船家又补充说,“前去知子罗山的,大多都是去求医,谁让那山里住着医药世家呢。”
原来如此。晁风猜测像他们这样前来求医的人,船家还遇见过许多。
“那山上真的有这样的医药世家吗?真是谢天谢地。”晁风装作第一次听说医药世家的事,对船家说:“原本只是想去知子罗山为我伯父寻一些草药,若能寻得名医相助,那我伯父的病就有救了。”
船家向晁风再次确认若生的名字之后,便让两人等候上船,不仅说要送他们去知子罗山,还要将他们直接送到那世家去。上了船,与船家攀谈几句,晁风从船家口中得知了这医药世家更详尽的来历。
“他们一族都姓,做医师到如今已经第四……第五代人了。”船家一边摇浆一边说着话,似乎也不在意身后的晁风有没有在听。“原是个连姓氏都没有的人家,家中一对姐弟,姐姐生了病,弟弟去山上采药,腊月寒冬的,天上和地上都是一个颜色,别说草药,连一片绿叶都没有啊。”船家的讲述颇为细致,好像他亲眼所见一般。
“天寒地冻,路又难寻,药没采到反是迷了路,误打误撞进入一个山洞,应该是为了避风雪,没想到睡了过去,那种时节,睡梦里冻死人也是常有的,不过啊,那孩子幸运的很,一觉醒来竟然躺在床上,你猜怎么着,山洞里边还住着人咧。”
“是吗?”晁风附和着船家,“还真是巧。”晁风心想这样的故事多半都是后人杜撰,一传十十传百,真真假假倒像是传说了。
“可不是吗,更巧的是,那山洞里住的,还是个懂医的高人,听说他为了救姐姐冒着风雪来寻药草,高人被他打动了,决定亲自给他姐姐瞧瞧病。那小子也争气,在旁边看着高人给姐姐医治,可认真了。后来高人不仅救了他姐姐,还说要把自己一身的医术教给他。”说到这里,船家摆摆脑袋,“真是有福气啊。”
“所以他的医术都是那位高人教的?”
“别说医术,就连姓氏都是高人给的。自那以后啊,他们家的先祖就有了名字,叫…………九昌,跟着高人四处游历学医,直到高人去世,他才回到知子罗山,等他回来的时候,姐姐都已经成家了。”
“你说他们家至今已经第五代了,难道是姐姐的孩子传下来的?”
船家笑了,沉吟片刻接着说:“你这么说也对,九昌呢收养了一个女孩儿,把医术都传给了她,后来女孩和他外甥成亲,生了两个孩子,这不就传下来了?也算是他姐姐的孩子,传下来的吧。”
可晁风却觉得,被九昌收养的女孩,才是他们家医术传承的关键。“船家,家的医术真的有传闻那么厉害吗?”
“也许吧,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求医的往知子罗山去。”船家转过头来看一眼毫无动静的船屋里面,再一次询问晁风:“你的大伯,的确姓温吧?”
晁风反问:“姓温可有什么好处吗?”
这一问,让船家别过脸去。
“船家几时能到?”
这时船里歇息的汉子出来向船夫搭话。
船家转过头来,回答说:“快了快了,瞧把你急的。”船家看一眼晁风,欲言又止。
“你们也是去参加福舟节的吗?”不等晁风回答,那汉子又说:“我已经三年没回来了,不知道今年的福舟节和往年有什么变化。”
“是吗?你们从何处归来?”
“咸卢村,你没听过但指不定吃过白沙盐地的盐……在洢水州北边靠海的村子,咱们在那做盐咧。”他脸上自豪的笑,让粗粝的脸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晁风对制盐之类的话题没什么兴趣,又问了几句关于福舟节的事。
“不只是我们,好多人都会在福舟节的时候回到知子罗,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可热闹了。”汉子还想再说两句,船里的同伴呼唤他,便草草结束话题钻入船屋。
船头再次独剩晁风与船夫。晁风注视着船夫,希望他能继续先前的话题。船夫接收到晁风传达的信号,接着说起了家寻人的事。
“这几年来,家一直在寻找姓名里带水的人,有好多寻医的,多半都是听闻这个消息才来的。”船家颇为神秘的说,“有人说是给家族里后辈们寻亲,有人说是在寻一个什么恩人,还有人说,是为了给家那个病恹恹的小公子续命的。”
又是寻亲又是续命,听到这些话,晁风的眉头不禁皱起来。
“您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我倒觉得像是寻恩人的。”船家回头看了一眼晁风身后通往船屋的门帘,又继续说:“再说了,你们的年纪也不适合上门做亲了。”说罢,船家呵呵笑了几声。
“船家,你说的那位公子,得了什么病?他们家自己都治不了吗?”
“嘿,他们要是治得了,早就治了。”船家逐渐放缓了手中的船桨,给自己戴上一张面巾遮住口鼻,又递给晁风一条。“前面雾气重,得遮一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