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薄晓正睡着,恍惚听到鹿未识房间里有动静。
她看不见,坐起来喊了几声“鹿未识”。
往常薄阙不在家的时候,鹿未识总是格外精神,有点动静就兔子似的蹿过来。
然而这次,没人应声。
薄晓有点慌了。她虽不太见人,也多多少少听说了鹿未识近两日遭人刺杀的消息,如今这深夜的古怪,让她在黑暗中愈发担忧起来。
她取出枕头下的短刀藏进袖子里,轻手轻脚的摸出了门。
鹿未识的房间没有丝毫动静,她摸索着推开房门,轻轻叫了一声,“鹿未识?”
依旧无人回应。
“鹿未识?你在吗?你别吓我……”
她趟着碎步,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却不知前方不远处,有一双幽暗的眼睛,正静静看着她……
距离那人不到一尺的时候,薄晓终于隐约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儿,握紧袖中短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薄晓?你怎么还没睡啊?”
是鹿未识的声音。
屋里其实是点了蜡烛的,只不过薄晓看不见。
鹿未识站在门口,在烛火摇曳下看到薄晓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以及站在薄晓身后坐在桌沿上,抱着手臂正歪头看着她的,夜悬阳。
薄晓显然不知道屋里还有个人,听到阿廿的声音,先是偷偷松了口气,转而立刻嚷嚷开了,“鹿未识,大半夜的你死到哪去了?我刚才叫你听不见吗?我还以为你被人宰了!”
她嘴上厉害,人却不自觉的朝阿廿的方向摸过去。阿廿赶紧扶住她,顺手取下她手中的短刀,刀柄已经微微汗湿。
薄晓这丫头,徒有一张毒嘴而已。
阿廿扶着她坐下,“我就去了趟茅房,谁想到这么巧,你偏偏这时候找我,想我啦?”
这回她真没说谎,只不过起个夜的功夫,屋里多了俩人,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薄晓似乎有点生气,“我刚才听到你房间有动静,古古怪怪的,我以为你被人宰了。”
阿廿看了一眼夜悬阳,后者满脸无辜。
她无奈,只能故作轻松,“哟,我妹妹这是关心我呢?受宠若惊啊。”
“少来这套,你别以为我不见人就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追杀你的人已经到别云涧了!”薄晓有点急,嗓门也大了,“刀架在脖子上还嬉皮笑脸,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心大的人,是不是非要哪天有人提着刀闯进来把你大卸八块你才当回事?”
她说话素来如此,阿廿早就习惯了,夜悬阳却听得不顺耳,脸立刻撂下来。
他就靠在桌子一边,薄晓坐在桌子另一边,揍她不过一伸手的距离。
尊使大人动手从来不分男女,阿廿当初是切切实实领教过的。她看见夜悬阳冷脸就心里突突,赶紧无声的摆手,示意悬阳别生气,另一边还应付着薄晓,“哪有那么严重,都是小事……”
“小事?鹿未识,你是不是以为我瞎了,你就可以拿我当傻子了?”
阿廿随口笑道:“你不瞎也是傻丫头啊……”
“鹿未识,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知道……”鹿未识还是浅笑着,隐隐的沉郁正在慢慢和笑容分携,“我当然知道。”
薄晓微微愣了一下,空洞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前方,似乎想盯住阿廿,可惜瞳孔里是一片混沌的尘雾。
过了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鹿未识,你不惜冒着危险接近寂牢尊使,是不是……只是想把我治好,然后你就不欠我了?”
这两个姑娘从小到大没说过几句掏心掏肺的话,只是这次,阿廿回来便知道薄晓心里藏着事的,果然,还是说出口了。
阿廿沉了沉心思,轻声问薄晓:“那你呢?这五年,你觉得我欠你的吗?”
“我哪有那么小气?”
“哦,你不小气,那你凭什么觉得我在补偿你?你是觉得我小气咯?”
“我当然没有!”
阿廿笑了,难得对薄晓温柔,“我和薄阙一样,都打心眼儿里希望你好起来,如果他对你的好你都能坦然接受,那我为你做点事,凭什么就成了弥补亏欠?像我这么不要脸的人,若真忘恩负义,直接翻脸就好,才没必要千里迢迢跑到风蝉山去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