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晓对生人素来防备,什么把戏在她面前都是竹篮打水。
她听着袁十四和沈寂然的话,冷冷沉默着,收刀入鞘,抱臂站在一边。目不见人,心无杂念。
袁十四低头鼓捣手里那泛着银光的玩意儿,同样不说话,眼里容不得任何人。
一时间,壑玉山的人不敢上前,却又碍着面子不肯退让,偌大的演武场竟陷入了尴尬的安静。
晏悉阶轻轻叹了口气,只得收敛了一身懒散,正要下去,却听人群外有人说话,“我别云涧的事,袁家少爷可不要管得太宽了。”
只这一声,演武场中的薄晓和隐在不远处的阿廿都皱了眉——这是闻笛的声音。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露出一个高挑的女子身影。
闻笛肚子比之前大了不少,却还是没见胖,面颊清瘦,目光锐利,整个人像条长杆削玉的竹节当间儿莫名被筑了个鸟巢,怎么看怎么别扭。
阿廿下意识出口:“我师姐怎么来了?”
晏迟一愣,“她没跟你说吗?”
“别云涧此行的名册里没有我师姐……”
“闻姑娘的确不在别云涧的名册里,她递的是尺庐山的拜帖。虽说尺庐山并不算在十九门之列,但闻姑娘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
“看来,她就是不想让别云涧知道……”阿廿眯眼看着闻笛,“师姐如今身子不轻了,大热天的,何苦来遭这份罪?”
“你回来后,还没见过闻姑娘吧?”
阿廿摇头,“沈大哥的丧事一切从简,师姐不让别云涧的人去吊唁,她也一直没回来过,只写过一封信报平安。”
“她沉寂了这么久,如今露面,说没有目的也没人信……”
阿廿歪头斜他,“那你还让她来?”
晏迟笑了,“坐在我这个位置上,已经没有得罪人的权利了,你师姐什么脾气你最清楚,她递帖子的时候是小小的尺庐山庄主夫人,我若是拒绝,她转头就能摆出别云涧大师姐的谱儿来。”
晏迟说的一点没错,别云涧大师姐此刻正不急不缓的走到演武场中间,站在薄晓面前,“师妹,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鹿未识呢?”
四周立刻有人小声嘀咕,“闻笛管她叫师妹?这姑娘是别云涧的?还认识鹿未识?”
“这到底是谁啊?”
“哎,薄云天好像有个女儿,但是谁也没见过,不会就是她吧?”
“不会吧?薄云天的女儿是个瞎子?”
“你小点声……”
薄晓并不在意别人的议论,只平静回闻笛的话,“我自己出来走走而已,鹿未识又不欠我的,凭什么一直跟着我?”
闻笛冷笑,抬手拔了头上一支小钗回手一甩,那钗子直奔阿廿的方向而来。
鹿未识赶紧偏头一躲,伸手将那小钗接住回头正对上闻笛的视线。
她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溜下去,双手把钗子还给闻笛,“师姐,你怎么来了?”
闻笛垂着眼皮不看她,嘴唇几乎未开合,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薄晓被人欺负,你就在旁边看热闹?等回别云涧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种时候,说什么都是狡辩,阿廿只能乖乖挨训,晏迟瞧她犯怂,浅笑着上前打圆场,“闻姑娘今日来,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晏某也好到谷口相迎才是。”
闻笛勉强挤出一丝体面的笑意,“晏少谷主客气了,只是我家这两个丫头都不让人省心,扰了问雷谷的规矩,我这个做师姐的替她们赔个不是。”
“修士大会本就是各门派切磋,天南地北,往来走动,权当是到我这小谷散心解乏的,哪有那么多规矩?闻姑娘可莫要折煞晏某。”
他说完,走到沈寂然面前轻轻颔首,“还未贺沈兄今日取胜。”
嘴上说着不在意规矩,却又不动声色的告诉众人:薄晓的比试不作数。
闻笛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同样对沈寂然颔首,“晏少谷主是宽厚之人,我别云涧却不能坏了规矩,我师妹并不在名册内,即便是最终擂台上赢了去年的魁首,也不可作数。”
晏迟和闻笛一起客套,对沈寂然来说实在受宠若惊,正要说话,一旁的袁十四开口了,“比试当然可以不作数,但方才壑玉山好几个大男人为难一个蒙着眼的小姑娘,这又该怎么算?”
沈寂然面色有些尴尬,支支吾吾的朝闻笛解释:“在下方才不知道这位姑娘是别云涧弟子,多有冒犯,还请……”
闻笛冷冷一笑,“听沈兄这话的意思,若她今日并非别云涧之人,你便不会觉得冒犯了吗?我师妹贪玩在先,搅了今日比试,本是她之过,但君子持正,便当一视同仁,非得身份所限。”
沈寂然哑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