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邢国国都台城,巍峨的宫殿占地近百亩,已经修葺一新的高大殿堂和玉石围栏透露着贵族应有的富贵和威严。但是如果仔细观察,会从细微处发现一点点仿佛是大火烧过和刀兵碰击后的痕迹。
在宫内一座素雅简朴的养心斋里,案几的边上站着两个年轻人,屋中间面容严肃的左联大夫已经到了汇报的尾声,“白狄部答应明年春天派遣四千武士前来我国为邢伯差遣,此后三年一轮换。此四千武士由白狄部四族分摊人员。四千人的武器装备、粮草饮食由我国负责提供。每年入秋我国提供给白狄部的粮草和武器要按照约定如期到位。详细情况臣前期已经写了条陈送给君上。待君上决定后,臣将尽快筹备执行。”
一张乌沉木制作的坐塌上,盘坐着一个年逾四旬的中年人,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神。他仔细翻阅着桌案上的竹简,说道:“左大夫辛苦了,此次会盟基本达成预期目的。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三日后召开朝会,交付众大臣朝议。”
看着左联大夫的背影离开后。邢伯斜躺了下来靠在软垫上,对着站在案几边上的虞习微笑道,“习儿也辛苦了。你写的白狄部内情对我们的谈判帮助甚大,给你记一大功。不过我儿这次与白狄蛮夷称兄道弟,喝酒摔跤,可是有些荒唐了,给你记一小过。你说你在白狄部发现了三个很不错的年轻武士,说来听听。”
虞习躬身道,“父亲赏罚得当,儿子自然信服。白狄部的三个青年确实优秀,其中一人尤其突出。白狄与赤狄九场擂台比斗十分惨烈,赤狄部派出一人乃是芍药门的内门弟子,武艺十分高强,儿观之怕是能敌百人,如此人物竟被这个白狄青年打败,可见他的厉害。过后我仔细打探了一下,此人是一个孤儿,自幼被寨子里的老阿姆收养,据说可能是十余年前邢国的逃卒后裔。十余年前父亲正与几个叛逆的公子交战,有很多的军队溃败后就成群的逃到了草原深山里。我觉得这个年轻人是个人才,况且还是我邢国后裔,可以拉拢重用,请父亲定夺。”
邢伯略微思索后,说道:“我们当下亟需扩充实力,更需要勇猛的将才啊。叛乱虽然已经平息这么长时间了,但是国内民生疲惫,各地也不稳定。叛逆公子严战败后龟缩在邺城,他的母族来自荣国,还有来自赤狄部支持,始终是我们心头之患啊。齐国更是自恃有功与我邢国,时常对我指手画脚。白狄部是不懂礼教、未经教化的蛮夷之邦,这次咱们也是不得已才与其结盟,欲借重他们的力量去对付公子严。待明年白狄部军队来了,先把那几个不服天威的叛乱小城屠了,方解我心头之恨。太子,你六弟此行劳苦功高,你拟个奖赏的单子吧。”
“是,父亲。”站在案几边上另外一个年轻人微笑着低头答应。
在父子三人还在商议之时,在后宫的一个偏殿里,经过热闹的接风小聚后。虞琳和虞宣两位公主正在返回寝宫。换回女装的两个少女都显露出青春靓丽、美丽动人的容貌和身态。俩人都是及笄之年,虞琳略大了虞宣几个月。
虞琳的母族出身不高,但是虞琳出生之时据说满室兰香,众人都说有贵人之相。当时还不是现今邢伯的父亲公子述便请了族中的老阴阳师给算了一卦,卦辞曰“是谓凤皇于蜚,和鸣锵锵。有王之后,将育于虞。并于正卿,大莫与京。”大概意思就是以后是要嫁给王侯的,夫妻和谐,生的孩子也很高贵。公子述听后非常高兴,便将虞琳的身份提高到和嫡出子女一个待遇,母凭女贵也给长了位份,现在在后宫内有个不错的宫殿。
虞宣则是嫡出女,与太子、六公子虞习都是一母所生,自小就是娇生惯养,受尽宠爱。姐妹二人岁数相当,一起启蒙识字、一起学习技击、一起学习女红,几乎形影不离、无话不谈。只是虞琳显得更静一下,虞宣更加活泼一些。
俩人自幼生长在深宅大院,偶尔接触的贵族青年也对她俩曲意奉承,毫无乐趣可言。此次两人一起和哥哥虞习乔装去大青山游玩,大大开了眼界,对自由、自然的部族生活充满了向往,对强壮、勇敢、热情的周南和贡布印象极其深刻。酒后微醺的姐妹走在前面,几个宫人跟在后面远远的,便于姐妹二人说着悄悄话。
“姐,我刚才听个伺候母亲的宦人说,和白狄部结盟的事基本定下来了。白狄部答应明年会派四千武士来帮咱们。你说到时候能看到贡布他们不?”
“那可不一定,白狄部四族的武士好几万,周南、贡布他俩年纪轻轻,不一定就能轮到他俩。再说即使他们来了也不驻扎在国都,怎么看见他们啊。不过呢,我们可以去找六哥帮忙,让他帮忙把周南、贡布调过来。哇,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他们了呢。那个该死的左大夫拼死不让咱俩出去玩,以后一定找机会狠狠的修理他一下。好在最后临行时候看见他们,周南送给我们的那个赤金蟒的蟒牙真好看,白的像玉一样啊。”
“切,能有贡布送给我的蛇牙手链好看?我那可是一大串啊,贡布比那个周南大气多了。周南才送一枚蟒牙,还是每人一枚。”
“哎呦,当时被左大夫拦着不让出去玩,哭的差点没昏死过去。然后拿到周南他们送的礼物时乐的差点昏过去,现在开始嫌弃人家送的礼物了?”
走到宫中岔路口,两个叽叽喳喳拌着嘴的美丽公主挥手告别后,往各自的寝宫走去。虞琳摸着挂在胸前的蟒牙坠子,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脸上微微发红。虞宣洋洋得意的扬着手脖子上的一串蛇牙手串,心里想着下次见面的时候怎么捉弄贡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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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康和未晞是在一个清晨悄悄离开的。
鲁格家的院子里,周南、贡布、鲁格三人对尹康和未晞深施一礼,一段时间以来,三人受益良多。
尹康还了半礼,轻声说道:“我们要往北方继续游历去了,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了。这条彩绳是我以前的一个小玩意,它能暂时遮蔽小南的气息,而且还有一些防身作用,等到你修炼到了一定程度后彩绳自然就能打开,那时你也就不用再遮掩身份了。”尹康说着在周南的手腕上系上一根红黄两色缠绕的丝绳,“记住,法术无正邪、人心分善恶。”
周南重重的点头。
“贡布,你资质很好,留给你的心决要用心修炼,等你修炼小成,自然另有机缘。”尹康随手拿起贡布背着的锈剑看了看,摇头叹道:“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尹康塞给鲁格一颗丹药,说道:“你资质亦可,只是和我门心法不合。你可勤修你部术法,会能小成。这丹药可让你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也算报酬你多日辛苦。”
未晞走上前来,和三个好朋友每人来个狠狠地拥抱。
推开院门,树下阴影里走出老农打扮的中年人和瘸老四。
中年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牌交给尹康:“你混吃了我半个月的酒,也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是我当年的一个信物,大兄行走天下原本用不上,留着作个纪念吧,他日有缘再见。”
“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尹康感叹道。他往玉牌上哈了一口气,然后在衣服上使劲蹭蹭,说道:“此物有大用,谢兄弟相赠,我就不客气了,那就后会有期了。”
中年人对尹康抱拳一拜:“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尹康亦抱拳郑重回礼,“我姑酌彼兕觥,唯以不永伤”。
太阳升起之前,“……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北风其喈,雨雪其霏。……其虚其邪?既亟只且!”一阵沙哑的歌声渐渐远去。
青槐寨小小的议事厅内,庆谷、大萨满、仇由大族长靠坐在椅子上,“总算是走了”,大族长幽幽说道。
“总算相安无事,甚好。走之前收了贡布为徒,甚好啊。”大萨满微笑着说道。
“那个瘸老四怎么办,我们还是故作不知,保持现状吗?”大族长问道。
“就现在这样吧,大家彼此心照不宣就好,都是明白人。”庆谷缓缓说道。
“走吧,总算能睡的安稳觉了”,大萨满轻叹一口气,拄着拐杖向着屋外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