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家妈妈看了那婆子一眼,只见对方正半合着眼睛,余光却的确是在往她身上瞟的,虽然此人的五官外貌病不像那个张嬷嬷,但当家妈妈还是被她们给说服了。说来也怪,她在醉尘楼当家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过,当家妈妈原本是想给这个婆子一个下马威的,不想才说了几句话就被对方给拿下了。
“请随我来。”当家妈妈顿了顿,登时沉声说道。
紧随之,她便带着这一老一少从另一条通道下了楼去。
好在这个时辰醉尘楼中的客人不多,三人之间这奇异的组合倒也没有惹来太多的目光。
当家妈妈直接将二人带到了谢筠所在的高楼之中,与谢筠匆匆打了个招呼,便识趣的退出了屋去。
与那当家妈妈一样,谢筠对这鹤发童颜的婆子亦是持着些许怀疑之态,他淡淡的扫视着这婆子,还未开言,对方则已先发制人的开口道:“这位公子,老身就是当日的那个张嬷嬷,我知道您最近都在想方设法的寻找老身,您是个厉害的人物,一出手就是千军万马,只是……老身在这里劝告您一句,还请公子莫要滋扰了老身的族人,否则,老身必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没错,这个改头换面之人正是那一日被萧姑娘给打得遍体鳞伤了的张嬷嬷,今日这一番容貌才是她的原来面目,旁边那位灵气逼人的小姑娘则正是她的孙女儿小雪娇。
其实,这一段时间张嬷嬷一直都未曾离开京城,借助着沈沫儿的力量找到了她的孙女雪娇之后,张嬷嬷就一直潜伏在林府的周围,想要解除林平安身上的蛊毒,然则等她把雪娇平安的接到了自己的身旁的不久后,她却意外的发现林平安老早就已经是下落不明了。
张嬷嬷几经周转,才从别人的口中听闻,林府的那个三小姐林平安是身患了一种怪病,被林太师送往静慈庵去静心调养,谁只半途却遇到了山神发怒,山上的石子滚落,压死了所有随行的侍从,而林三小姐也在那一场天灾之中失踪了。
张嬷嬷原本以为自己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恕罪了,正打算要带小雪娇回苗疆的时候,又突然发现有一拨人马在寻找自己,这些人马甚至还寻到了苗疆去,只是据她所知,暂且还未找到她所住的那一片寨子,雪娇的风波就是因为雪娇她自己顽皮捣蛋,溜下了山去,所以才会出现这般事故的,要不是为了下山来找雪娇,更是不会发生后面这一些列荒谬的事。
所以,张嬷嬷是怕极了外面的这个世界,她决不能让外人再去侵扰她的族民,去侵扰她的最后一丝净土了。
张嬷嬷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说得谢筠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
在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之下,谢筠说:“晚辈这么做的确是有失妥当,但……是前辈伤人在先,如今竟然还来要挟晚辈?”
张嬷嬷被他这样一质问,脸上的神情倒是愣住了。
她微微蹙眉,压低了嗓音说:“老身之所以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谢筠亦道:“晚辈这么做亦是有苦衷的,前辈所伤害的那个人,是对晚辈来说非常重要之人,试问,若是此刻躺在病床上遭受痛苦的那个人是前辈最在乎的人,前辈又会如何处理呢?”
谢筠的问题让张嬷嬷陷入了沉思。
是啊,这个年轻人说的没有错,他们两个人不过都是为了各自所在意之人而在努力而已。
张嬷嬷笑了:“好了,从前的事就当做是一笔勾销了吧,带老身去救那个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吧。”
“且慢。”谢筠却并没有急着让张嬷嬷去救林平安,而是好奇的问,“前辈又是如何确定我想救的人就是你要救的那个人呢?”
这句话听起来十分拗口,但却并不难理解。
张嬷嬷马上就解释道:“很简单,这世上会弑心蛊的人不多,老身可以很自信的说,只有老身一个,而告示上所描述的那些症状全都与弑心蛊一模一样。”
张嬷嬷说着,陡然又反问道:“对于工资来说很重要的那个人,是林平安林三小姐吧?”
直到张嬷嬷说出了林平安的名字,谢筠才彻底的信了她的话,他当下颔首:“没错,正是,那就请前辈随晚辈走一趟吧。”
“且慢。”这一回却是轮到了张嬷嬷阻拦了他。
“前辈还有何事指教?”谢筠眼下确认过了张嬷嬷的身份,便急着想要带她回别院去给林平安解蛊,此刻听到张嬷嬷出声制止,他登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张嬷嬷神情淡然的说:“在我们苗疆,解蛊是有解蛊的规矩的。”
“什么规矩?”谢筠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晚辈定会件件依从。”
张嬷嬷见他态度从容,神色诚恳,这才接着往下道:“中蛊之人必须要拿一样对他来说十分重要的东西来交换,若是那中蛊之人神智不清,也可让身旁之人替代,但……前提是,那人必须是心甘情愿,而非是处于被迫的。”
谢筠听完,马上自告奋勇:“在下心甘情愿为她替代。”
张嬷嬷不由得怔了怔:“哦?无论是什么代价,你都愿意吗?”
“嗯。”谢筠坚定的点头。
张嬷嬷叹了口气,倒是有些糊涂了。
自从当了寨子里的大巫蛊之后,她就很少下山接触生人了,是这京城中的人让她觉得人心险恶,深不可测,却也是这京城中之人让她觉得人是善良伟大的。眼前的这位少年,甚至连他自己将会付出什么都不知道,就斩钉截铁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去救另一个人……
张嬷嬷微微一笑,这便说:“那就有劳这位公子给老身带路了。”
“前辈请。”谢筠说着,便率先走出了门口,将张嬷嬷与雪娇二人给带上了早已备好的马车之上,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就向着别院的方向而去。
他今日本是打算豁出去,打算启动那秘密机构了,不想他寻找了许久的人却是自己寻上了门来。
也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