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三郎略过二位师兄之言,按着自己的意思,继续说道。
“贼人千方百计阻挠我父过海之事,摆明了东丹使团入京这路上其已经有所布置,而不欲我父前来破局。而正因为如此,我等务必趁着我父创造的这一空档,速速过海,作奇兵以破敌之图谋。”
“仅凭你们几个小子?”
仝霁云不免生疑,平常事也就罢了,这等军国大事,如何放心几个儿郎前去,且不说是否耽误大事,便是面对如此让自己都不免着道的劲敌,几个儿郎能活下来都实属难事!
“父亲让我等为奇兵,绝非无奈之举,而是成竹在胸之所为也。三叔,你且看我们几人,不说敌人,便是咱们自家人彼此间又能了解多少?”
宗三郎开始掰着指头分析起来。
“外人看到的只是,迟钝憨直之宗三郎、泼辣直率之虢三娘、轻佻放浪之柳二郎、自负肤浅之风五郎(按师门弟子排行)、弱木讷之芦五郎(按师门学序排行)、鲁莽粗疏之宗六郎,我们这样的一伙人,任谁也猜不出我们能有多大的本事。”
三郎这话是指几人这副样子极具欺骗性,但是众人还是觉得十分不爽利,尤其是虢三娘,一双慧眼直勾勾的狠狠盯着这外表老实,内心奸诈之鼠辈,气的牙根痒痒。还是芦颂和柳二郎小声劝慰,待这边事了,再一起收拾他。
几人同仇敌忾,而三郎依旧侃侃而谈,不以为意。
按照他的意思,他们几个人看在旁人眼中的缺点才是自身最大的优势,只是欠缺些江湖经验,除此之外,实在是最适合作奇兵来突袭敌侧。
仝霁云略作斟酌,便有了决断。
“若是再加上阴险狡诈的仝三郎便能弥补你等江湖经历,”再看着自己跃跃欲试的小儿子,接着说,“便把这蛮横蠢笨的野牛带去,与六郎做个伴!”
仝十一郎闻言也不在意父亲的笑骂,只要能一起去便足矣。
“三哥,”
绣面鹞子开口道,
“也让我家的雏崽儿一起去吧,他这双招子,关键时候用得上!”
绣面鹞子身边那冷漠如寒冰一般的年轻人,听得父亲这话,才露出一丝生气来。
“便听你的,也让鬼眼儿去见见世面。”
仝霁云知晓自己老兄弟的心意,自己的两个儿子都跟着了,自己这老兄弟自然不放心。
果然,十三麻子一拍大腿,骂道,
“狗日的,我那几个猴崽子一个都没带着,便让你海鹞子抢了先。”
老人家们开了口,宗三郎断无推脱的意思。这等凶险之事,老人们绝不会独善其身,只是自己已经身在局中,不能轻动,因此自家儿郎替父辈分忧,便是应有之意。宗家儿郎如此,仝家儿郎也是如此!
话到此处,便无需多言。
按着仝霁云的安排,九个儿郎即刻回船舱休息,无论如何皆须调理精气神,动身之际便是投身战场,不能等闲视之。至于他们三人也分了工,绣面鹞子依旧南下跟踪艨艟,这等战舰巨大而笨拙,凭借绣面鹞子的本事,绝对能轻而易举的咬住了他。十三麻子返回龙都港后,须带队也往南去,只是到了渤海劲头转向西去,往永州西面驻泊接应。
至于仝霁云则往北滨的大明府而去,将沿着大明府海滨择机靠岸,放宗三郎一行人登陆。
几个儿郎下了船舱,便各自入舱抓紧休息。
六郎自打和十一郎抬了那口宝箱进了船舱便不再露头,待三郎前去观瞧,才看到他和十一郎靠着半人高的木箱,已经酣睡。
安顿了三娘后,其他六人窝在一处,幸得这船是专门为他们所用,因无货物需要打理,许多人手也就不曾带上,原本应当挤上十余人的船舱,便显得宽敞许多。
柳瑒、仝三郎以及鬼瞳也是疲怠得很,躺下便睡着了,芦颂说了些闲话也睡了过去,还好四人呼吸绵长,也是善作道门呼吸之法的,便是无须久眠,一觉醒来也必然会神清气爽,耳清目明。
风鸣与三郎自有清虚宗师门呼吸吐纳之法,于是二人起盘香打起坐来。说起来道家秘传的坐忘之法远比酣睡更为解乏,而且随着年月增长,其益处更是日积月累的体现在整个身心,不仅强体而且清神,流于下乘也有延年益寿之妙,至于上乘那便看个人的机缘和感悟了。
三郎运起吐纳之法,杂念渐消,清明直冲百会,温润缭绕膻中,混元充盈气海,不过几个小周天已经觉得正经十二脉气血丰沛,心灵顿觉清净。
三郎当然到不了“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的境界,但是容寂忘我已经略窥门径。
坐忘并非隔绝外感,而是达到心灵的虚静精纯境地,人的外感不仅不会断绝,而是更加精妙,或能不觉惊天动地之撼动,或能体会风吹草动之微妙,其中把握源自真我,非可自已也。
不知不觉,三郎灵台一念闪动,忽的睁开双眸,对坐的风鸣几乎也是双目精华涌现。细微间觉察海船已经不是顺势前行,而是在做大幅调整,甲板上匆忙的
脚步也传至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