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侍女掀开盖着宝物的红布,只见一个托盘上放着一颗鹅蛋那么大的夜明珠,圆润无暇,架在沉香木的架子上。白日里还透着莹莹的微光。另一个托盘上是一株硕大的通体赤红的珊瑚。
冉盈抬眼看了一眼,说:“收到房去吧。”
两个侍女又互相看了一眼。乐安王送来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重,这夜明珠和红珊瑚都是他近日命人从东海寻得的,世间罕有,这女郎却依旧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丢到房里?
一个侍女说:“这可是世间少有的夜明珠,女郎不妨放在房中,夜观莹辉,胜过烛火,岂不是好?”
冉盈听了,又抬起眼,淡淡了看了她一眼,便继续低下头看着面前的棋盘。
两个侍女却忍不住背后一寒。
那一眼,冷漠中带着凌厉,那哪是一个女子的眼神。
两人不敢再说话,端着托盘又出去了。
“明明就是被软禁的,还那么趾高气昂。”一个不满地小声说。
“就是!”另一个附和,“一定是没见过世面,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根本就不知道王上送去给她的东西件件都价值连城。”
这样小声议论着,刚退出小花厅的门,她们便看见高肃牵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迎面来了。
两人心中一阵紧张,惟恐刚才的对话有只言片语飘进他的耳朵,连忙低头行礼:“王上。”
乐安王性情阴鸷古怪,喜怒无常,故而下人都很怕他。
听说他小的时候原极受渤海王喜爱,但是他母亲郑氏夫人因为私通被渤海王毒死了,他也因此被渤海王嫌弃,给送了出去交给别人抚养,近几年才重新召回了晋阳,又封了王。所以性情才会这样古怪。
两年前他一时兴起养了只鸽子,不知因为什么缘故,那鸽子爪尖上的爪钩脱落了一只,冒了些血,他大发雷霆,将负责喂养鸽子的那侍女的十根指甲统统拔掉了,说是她喂养不善,也要让她尝尝鸽子的疼痛。
后来过了没多久,那鸽子不知为何突然死了。新换的那个负责喂养鸽子的侍女吓得半死,以为自己要性命不保。哪知道乐安王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知道了,就像是把这件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完全没有追究。
倒是那个侍女,因为太过害怕,整日战战兢兢,大病了一场,勉强保住了一条命,也已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就被管家送出王府了。
因为摸不透他的脾气,府里的下人们一直都是如履薄冰,不敢一丝一毫的懈怠。
不过最近从洛阳回来之后,他似乎一直都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高肃见她们手中端着的东西,问:“怎么?又要扔到房落灰?”
两人没有完成任务,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身边那小女孩见到那颗夜明珠却两眼发光,惊叹道:“哇——好漂亮的珍珠啊!”
说着踮起脚伸手就要去拿,却被高肃一把拎开:“别动,那是送给阿盈的夜明珠。”
小女孩在他手中乱踢着手脚不满地大喊:“阿肃,你这个坏蛋,你变心了!自从阿盈来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高肃毫不理会她的抗议,两只手一用力,将她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信步走了进去。
见冉盈埋头于面前的棋盘,对他们进来的声音完全无动于衷,高肃开口道:“还真是什么奇珍异宝都入不了你的眼呀,回回都浪费我的一片心。”
冉盈依旧没有抬头,手中落下一子,口中说:“所以,何必再费心思。既是蓁蓁喜欢,就送给蓁蓁吧。”
叫蓁蓁的小女孩听了,开心地拍着高肃的头说:“阿肃,你听到没?阿盈都说送给我了!”说着呲溜呲溜地从他肩膀上爬下来,脚不点地地往房追去。
高肃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女孩,并未拦她,只溺爱地轻声一笑,走到案前,也低头看那棋盘,片刻,说:“阿盈的棋艺竟也不错。”
说着,随手捻起一颗白子落下:“这里岂不更好?”
冉盈皱眉看了一会儿,又舒展开眉毛,嘴角还露出一丝浅笑:“果然。”
这才放下手中的棋子,抬头看向他:“好久不见你了。”
高肃又笑了:“你会盼着见我?”
“我只是随口打个招呼,不必当真。”冉盈一脸不屑。
“阿盈,那日我将你强行绑来乐安,你竟不哭也不闹,每日倒也自得其乐。我见你这样子,反而觉得有些无趣。”高肃抱起双臂看着她,一脸的遗憾。
冉盈神色清淡,撇嘴一笑:“你的趣味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但我有什么可哭闹的。这里有吃有喝又有人伺候,不如每天找点乐子,打发时间。”
“阿盈就准备这么颓败地度过余生?”
“颓败?”冉盈看着他,“颓败倒谈不上。不过是心中无所牵挂,懂得了随遇而安的道理,倒比从前逍遥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