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级这种东西很玄妙。 有人认为不同阶层很难跨越,所以削尖了脑袋往上爬；还有人承认社会现实，但对阶级划分不以为然，只在乎自身修炼。 欧阳是后者。 “阶级不同,不能强融”,在她心里还有另一套解释——你不搭理我,我就不搭理你,互相排斥吧！你阴阳我，我就阴阳你，互相伤害啊！ 她只信奉实力，信奉努力。 大的实力,小的实力,只要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活着都值得被尊重。 上市公司老总向妈妈,小老板欧阳武，乃至于把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家庭主妇陈秀莲。 他们人格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 路虎转了几个弯，驶进一条老的商业街。 家家铺子开着,炒货、水果、点心、果脯，路边还有卖烟花爆竹的小摊贩，钻天猴、小鞭、信号弹、呲花……都是欧阳小时候玩过的。 路虎靠边停了。 欧阳看了看,卤煮铺子还在前面，白色的水蒸气从锅里冒出来,被西北风一卷就散了。 她提醒向驰：“卤煮在前面呢。” 向驰道：“给你买炮仗。” “哈哈~”欧阳开心极了,“向组长大好人！” 从201年年底开始,她就没再放过烟花爆竹啦，真的怀念。 向驰看着她雀跃地跑了下去，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搓着手问道：“姑娘要什么,年过完了，都便宜卖了。” “这个，这个，那个……”欧阳不客气，把记忆中的单品通通选了一遍。 向驰付了款，装车去了。 欧阳去爆竹摊后面的炒货铺子买糖炒栗子。 鞭炮大叔对炒栗子的阿姨说道：“卖这么多年货，头回见着这么漂亮、这么有夫妻相的两口子。” “可不是。”炒栗子阿姨盯着欧阳的脸不放，“小妹子，你们两口子都是演员吧。” 两口子！？ 欧阳想说不是，但普通朋友会在过年期间一起买鞭炮买零食吗？易地而处，她也不信啊！ 那就不解释了吧。 欧阳微微一笑，“阿姨，我们不是演员，就普通人。” 鞭炮大叔“啧”了一声，“你见过哪个普通人开路虎，一辆车百八十万？” 欧阳被怼得哑口无言，付完款赶紧上车。 向驰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但他已经习惯了。 欧阳坐上副驾驶，翻下遮阳板，对着上面的小镜子照了照，吐槽道：“说咱是两口子，我觉得还没什么，现在还搞出了夫妻相，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咱俩哪里像了？我明明长了这么大的眼珠子，这么好看的眉。” 向驰看向她，“你是法医，说话要负责任。” 欧阳左右照了照，然后看向向驰， 二人的目光短距离交接了…… 这对视来得猝不及防，欧阳仿佛在那双瑞凤眼里看到了情人间才有的深情。 心脏不自觉地漏跳了一拍，呼吸也滞了一下。 眼花了吧！ 欧阳眨眨眼，再去看，果然看到了一抹促狭的笑意。 她松了口气，客观地说道：“事实就是，符合一般审美的美人，五官多少有点儿相似。比如你我的脸型，额头都饱满，下颌骨曲线的线形差不多，嘴巴上薄下厚，还有鼻子，都不是塌鼻头。确实像，但夫妻相还是算了吧，我们不能有这种心理暗示，一旦弄假成真，岂不是自己坑自己？” 向驰道：“你前面说的都对，但我不明白，我怎么就成‘坑’了呢？” 欧阳道：“一，咱们是同行，办公室恋情不可取；二，你我阶级不同，我没有强行跨越阶层的勇气。” “又来了。”向驰无语，“所以，我才是自己坑自己的那个吗？” 车停了。 欧阳推开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确实让我抓住了把柄。” 向驰锁上车门，绕过车头跟了上去，“这件事我必须严谨一下，心里有阶级的人家，彼此的财富和权利不对等，就有鸿沟；心里没有阶级的人家，一定会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 欧阳道：“我明白。否则你也不会当警察，更不会去做卧底，对不对？” 向驰总算释然了。 二人进了屋。 卤煮店很小，里面摆着四张仿古方桌和八条长凳子，尽管破旧了些，但木器表面锃亮，十分干净。 店里很安静
，除了他们，没有别的客人。 “二位要大碗小碗？”老板娘热情地问道。 向驰道：“两小碗，多加些香菜和炸豆腐。” 欧阳拉开椅子坐下，心道，人和人之间的缘分真的很奇妙，我和向组长不但有夫妻相，饮食习惯也很一致…… 算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多了，只要是好吃的就没有你不爱吃的。 她正了正神色，压低声音问道：“一整天都没看见你联系谁，你在月宫有线人吗？” 向驰道：“没有，我借了别人的线人，一个消息五百块。” 欧阳隐晦地问道：“那个珠宝公司？” 向驰点点头。 欧阳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你今天露了脸，他们会不会反过来跟踪你？或者……他们不跟踪你，但可以利用对家继对付你。” 向驰看了眼老板娘，“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欧阳颔首，“以进攻代替防守，所以，我们怎样攻，总不会干等着吧。” “当然。”向驰笑了，“安宁和马卓研在路上了，我们先盯住珠宝公司。” 欧阳道：“那我呢？” 向驰从老板娘手里接过一碗卤煮火烧，放在欧阳面前，“当然是轮班了。” 欧阳松了口气，夹起一块大肠吹了吹，放到嘴里 …… 向驰殷殷地问：“味道怎么样？” 欧阳道：“肉香浓郁， 口感软糯有嚼劲， 好吃。” “我姥姥家离这里不远，我高中时经常来吃。” “和元宝，戴少宁、韦嘉童他们一起吗？” “对，一到周末，我们就凑凑零花钱，在这一带小聚一下。” “戴少宁可能喜欢韦嘉童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就因为少宁针对你，是吗？” “我不否认这个原因是主要的，毕竟，比起元宝和其他两个兄弟，他对我的态度不大正常。” 向驰道：“少宁在那个时间段现身琨城，确实很敏感。如果他喜欢韦嘉童，那么他杀我的动机是完全成立的。” 过年五天，他有三天在调查元家、戴家和韦家——他们三家来往甚密，只要香江有大型拍卖会，三家掌权人都会到场。 但因为时间太短，所有调查结果都停在表面。 现在下结论太过草率，从这个角度讲，他的调查是对他们这么多年友情的亵渎。 “但是。”欧阳替他转折了，“仅凭这些就怀疑一起长大的好友，太不应该了，对吗？” 向驰道：“你可以大胆假设，但我必须小心求证。对于你和韦嘉童，少宁和后者的关系更好，而元宝在我和戴少宁之间，他和我的关系更好，至于王正飞和曹瑜，他俩一伙儿，我们仨一伙儿。” 欧阳道：“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你说呢？” “杀气腾腾啊。”向驰拿来醋瓶给她加了一点，又给自己多倒了一些，“我们认识二十年了，说实话，我舍不得。” 他这么一说，欧阳也觉得自己冷血了。 “你说的对。”欧阳道，“抱歉，我有点儿想当然了，如果我是你，我可能更难受。” 她真诚地看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因为有点逆光，看不到更细微表情，粗一看，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向驰心里一荡，柔声道：“道什么歉啊，快点吃，一会儿我们放烟花去。” 一起放烟花？ 这是什么浪漫剧情！ 向驰不会……不会不会，绝对不会！ 欧阳紧着往嘴里扒拉两块猪大肠，比起美男，还是美食更安全。 …… 吃完卤煮，二人回到了皇家花园，但向驰没能兑现承诺——他被一个电话叫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欧阳武给了他一个小相册，说是景城的照片洗出来了。 向驰这才想起他和欧阳在景城海边拍照片的事。 回到家，一家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包括行动不便的姥姥。 向驰捏紧相册：“我去换个衣服，马上下来。” 王弘眼尖地看到了他手里的东西，立刻说道：“你手里拿的是相册吗，给我看看。” 向驰道：“和同事出差时照的，看了你也不认识。” 王彩唐道：“你这孩子，我们认识认识你同事不行吗？” 向驰心知不妙，但不得不硬着头皮把相册递了过去。 于是，他衣服也不换了，直接在王弘旁边的沙发
扶手上坐了下来，“妈，我们真的是普通同事，你们千万别想多了。” 王彩唐没搭理他，翻开了第一页。 这一页是向驰的单人照，站在海边的一张剪影，意境很不错。 再翻第二页。 这是他站在岩石上拍的，高大挺拔，表情自然，格外帅气。 第三页是他跳起来的照片，构图用心，非常有张力，非常有特点的一张照片。 王弘说道：“没想到哇，咱们小驰还有这么活泼的时候。” 向寻道：“我喜欢这张。” 王彩唐不置一词，翻到了第四页。 王弘立刻道：“爸，妈，姥姥，就是她，虽然没化妆，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向驰：“……” 他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