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都想起来了?你出来呀,我把身体交给你,她就在你眼前,你过去啊!”
「为什么一定要由‘我’去面对她?」
霎时间,那个原本的少年心相仿佛换了一人,贺天然渐渐地弯下腰,他双手撑着不断颤抖的膝盖,额头冷汗如注。
“你在阻碍我……我……动不了……”
「我没有阻碍你,你只是怕而已。」
“你撒谎……”
「是你在骗自己。」
“我怕什么?!!!!!!!”
贺天然抚躬自问,他双目圆睁,怒吼而出但其实答案……早已在他心间沉淀了许久。
对于少年贺天然来说,他目前经历的人生,无疑是“悲中带喜”的,温凉接受了他,虽然最后两人并不能在一起,可就是这样一场遗憾的洗礼,让他破茧成蝶,迎来了一场新生。
那么,在这场新生之后呢?
那是“喜中带悲”的,他穿越了时空,弥补了那场遗憾,让温凉有了一场完整的因果,只是他呢?蝴蝶这次成了一只扑火的丑陋蛾,他选择重来忘记了所有,温凉的拒绝让他浑身是伤,当他想起了所有时,他与温凉的爱情,也成了一朵生长在泥泞污垢中的恶之花。
飞蛾逐光,却生于黑暗。
温凉就是这个贺天然的那团火。
悲与喜的反复颠倒贯穿了贺天然的整个人生,他对温凉天生亲近,但他再不敢以这种飞蛾的姿态去与温凉相拥了,哪怕现在他已然也成为了一团火焰。
这段飞蛾扑火的记忆就像是一段让人头疼欲裂的咒,即便紧箍不再,却也让他叫苦连天。
然而,这个贺天然早已没了少年时那明知结局如此,却仍要一心撞破南墙的勇气,所以他看了七十二次温凉从黯然中找到了解脱,看到了她眼中的火光熄灭,看到了她转身走远。
温凉摆脱了轮回,那么他的呢?
哪怕是现在,他能想到的,能做到的,也无非是把将爱人的资格,推托给自己的少年时代。
这就是他的,相。
温凉,就是贺天然的紧箍。
所以,他怕。
眼前贺天然流露出的悲怆情绪,让对这一幕似曾相识的温凉流露出几分不忍,她终究是忍不住出声,说出了一句,明知故问的话:
“天然……你在跟……谁说话?”
我在跟谁说话?
贺天然一阵昏天黑地的目眩,他不禁回想,尽管记忆有别,但在自己的这具身体里,真的有所谓的“少年”与“青年”两幅不同魂灵吗?
人是复杂的动物,人性的千般诱惑,万钧之重不是单靠一种信念,就能贯彻始终。
其实,当曹艾青拿出那串佛珠的时候,在贺天然的心中,就已然勾动出了一种名曰“欲望”的东西,那些诱人的臆想教唆,悱恻缠绵,都是他实实在在,想去做,但又不能做的。
他喜欢温凉,所以内心的一个心相对他说,你该这么做,这是求不得。
他忠于艾青,所以内心的一个心相对他说,你不能越界,此为长相爱。
一面千人,二心竞斗,那串佛珠只是开启轮回的钥匙,只是给了他一个对话自己的机会,所以即便现在没了那串佛珠,在面对可以重新选择未来的关隘上,在逐渐苏醒的记忆中,他心里,自然而然就会有两个声音在耳边徘徊,此消彼长。
现在,前进一步,接受全部的自己。
或者,后退一步,成为全新的自己。
所以,温凉的明知故问成了一记当头棒喝,贺天然宛如醍醐灌顶,心中所有的声响都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