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分清了不同的灵魂,但是并不代表就彻底放下了,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放下什么。
要不然,他也不会问出未来自己过得开不开心的问题,更不会朝着之前闻所未闻的导演专业努力进发。
九月的余震依旧波及着他的心灵,只是他学会了用更好的方式去处理这件事。
放下。
两个字,十一笔。
古往今来真正能做到的人,少有。
贺天然也不过是选择了接受而已。
不知不觉间,贺天然到家了。
他停住脚步,欲言又止。
“就隔了一条街,不用送了。”
短发女孩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语气很是洒脱,城市的霓虹,飞驰而过的车灯,还有昏黄的路灯在她的身上交替反复,她拉紧了身上的衣服,整个人渐行渐远,身子忽明忽暗。
前方回家的道路很明亮,但她的背影充满了寂寥。
贺天然的双腿,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他们不近不远地保持着一个距离,温凉脚步顿了一下,贺天然也顿了一下,但都是默契地没有打破这个行为。
他们都知道,现在两人的距离,并不是用一条街,一段路可以拿来丈量的。
贺天然的脑中闪过温凉拉着他的手,带他去吃重庆小面的情景,那时自己太害羞,就默默跟在了她身后。
于是乎,男孩本应是一捧泥,从那之后遇见了‘她’,这才有了瓷的模样。
月光终于在一条昏暗的小街道上,重新笼罩住了两人身影。
温凉回过头,借着微弱的月光,两人遥遥对望。
深情与离别素来都是一对宿敌,缠斗到最后,贺天然只是不想见到结局是如这般的形同陌路。
他想上前,但刚跨出一步,对面的人却摇了摇头,眼神里有晦暗难明,有失魂落魄,也有决绝果断。
“我……还是送送你吧……”
那种掩盖之下的笨拙在这一刻,好像又回到了贺天然身上,他开口想要解释。
“你能送我多久?无论是‘她’还是我,都很讨厌你的不够果断。”
温凉说出了自己唯一认同另一个自己的感受,她按捺不住,说出一番心里话:
“天然,当初‘她’消失的时候,我就曾想过,如果不是‘她’的出现,我会不会喜欢上一个在班上被人嘲笑,孤僻到甚至有些古怪的男生,但是那时我发现,我已经没办法去设身处地地设想了,因为我脑海中的那段经历,不断地把我拉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让我徘徊于清醒与虚幻之间……”
“你说得不错,我确实不是‘她’,但即便在抗拒,在挣扎,在没有实感,这也是‘我’的记忆啊,我也会感同身受,你是对的,‘她’确实改变了我们,当你说少见面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感到庆幸,因为我们都在逃避,都不敢面对彼此……”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心,神情落寞着徐徐道: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又是那么地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甚至卑微地想过,如果你执意把我当成了‘她’,我就算假戏真做一回,也是可以的吧……就当……把那个恶作剧一直延续下去……”
“可是,今天你给了我一击当头棒喝,我要感谢你今天说的话,因为这跟我心中残留下的那一丁点抵触,那一丁点的自我,不谋而合。当你说你分清的那一刻,是你将我从泥沼里拉了出来,我也是时候跟‘她’诀别了,这一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回应你的话,直至当下,我才真的想到了答案,谢谢你,天然,就送我到这里吧。”
于是,她闭上眼,睫毛颤抖,像是把所有的负担,所有的困惑,凝聚成了这样一句话——
“我已经没问题了……你就……别再来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