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滴金砌,阴风吹玉楹1。琵琶别永巷,腐草照空庭。
掌灯时分,掖庭宫内吹起了冷风,卷来一大堆的乌云遮住那弯月;又过不一会儿功夫,果然就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了。
刚过二更,陆幽就按照约定,与厉红蕖在月影台边上的树下见面。
此刻两个人都已经换上了夜行衣,戴好了□□。厉红蕖还为陆幽准备了一柄既轻薄又锋利的短剑。
掖庭宫中严禁私藏兵器,陆幽平日里练手的也是粗笨的木剑。即便如此,他也能够看出这的确是一把好剑。
将军夸宝剑,功在杀人多。
“别紧张,你已经不是从前的你了。这次一定不会有问题。”
像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厉红蕖低声宽慰。
陆幽点了点头,仔细摆弄着短剑,除下刀鞘,然后试着将短刃贴着手腕内侧收进衣袖里。
也正是这个动作,让他感觉到了剑刃上铭刻着什么暗纹。
他重新取出来仔细端详,却是意外的眼熟。
“这是……天吴宫打造的?”
“是啊,天吴宫的兵器可是有名的哦。”
厉红蕖倒也毫不讳言:“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在好奇着为师的过去……今天这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告诉你。”
说话间,两个人都已经装束整齐了,悄无声息地潜入到夜色之中。
月影台位于掖庭宫的西侧,野狐落的边缘地带。越过一堵老旧的石墙,是荒废的庵庙旧址。这里摆放着一些故去宫人的灵位,久已无人看顾。
穿过这片鬼气森森的凄冷地界,对面就是掖庭诏狱的外墙。
他们选定了诏狱的西北角进行突破——不仅因为这里林木茂盛、易于掩蔽,更因为掖庭诏狱平面狭长,到西北角就已是生冷偏僻的地界。除去巡守的军士之外,只有两处固定的低矮岗哨。
师徒二人习惯了在夜色中的行动,似野猫一般悄无声息,潜伏到岗哨下。
只见厉红蕖腾身一跃,左手捂住岗哨里士兵的口鼻,右手劈向那人后颈。
那人猝不及防,连喊都没喊一声就晕厥过去。陆幽立刻扒下他的衣袍穿在身上,又摸走了换防的令牌。
装束停当之后,陆幽就大摇大摆地朝着另一处岗哨走去,又依法炮制,扒下一套衣冠给厉红蕖穿上。
两个人穿戴整齐之后,却不急着继续前进,反而将昏迷的士兵五花大绑、堵上嘴巴,又一边一个站在岗哨里,代替他们站起岗来。
不过一会儿功夫,只见不远处的拐角迎面走来了七八个列队的军士,正是诏狱外围的巡兵。
陆幽与厉红蕖一动不动,安然等待巡兵从面前经过。
诏狱范围宽广,巡兵一次来回需要至少半个时辰。也就是说,他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救出胡姬。
不多不少,必须抓紧。
诏狱的大门与野狐落的曝室相接。曝室是宫中晾晒衣物、安置病妇与轻罪女犯的地方。过了曝室就是土狱,这里幽深的甬道昏暗不见天日,牢房狭窄潮湿,仅容一席之地。
土狱之后,更有蛇虫游曳的水狱和高楼之上的天狱,一个叫人受尽折磨、另外一个则让人插翅难飞。
眼下,师徒二人就大摇大摆地从曝室的后门进入了土狱。
陆幽的计划果然没有错——刚刚完成年度换防的守卫们互不相识,仅仅只是确认了令牌与口令就痛快放行。
两个人安然步入悠长昏暗的土狱甬道,墙壁上是哔啵跳动的火炬和锈迹斑斑的刑具。空气中充满了潮气和难以言明的淡淡咸腥。
早些时候,陆幽已经打听得知,胡姬就被关押在土狱中,眼下寻找起来倒是没有花费多少功夫。
只见囚室里倒也算得上整洁干净,地上却只铺着一张草席。
那满头金发的胡姬正端坐在席上,身上只着中衣中裙,闭目不语。
那守门的牢头就在边上坐着,陆幽借口搭话,走过去两三下将他打晕了,摸出钥匙来交给厉红蕖。
锁链滑落的声响在狭窄的牢房里响起,胡姬惊恐地抬起头来。
她拥有一双摄人心魄的碧绿眼眸,可惜如此美丽的双眼中却只有满满的无助和惶恐。
“别怕,是我,红姑!”厉红蕖立刻出声安抚:“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陆幽原本以为能够从这个身陷囹圄的女子脸上看见一丝欣喜,可谁知胡姬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我不能走……否则他们一定会怀疑是太子帮的忙。我不能给太子殿下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