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嘿嘿一笑:“你们唐家没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包括,你今天吃了多少粒米,几块肉……”
“你就不想出去?”唐玉章打断她,他放下笔,看着那张薄薄的纸。
“出去?”蜉蝣扯下纸,却见他正低着头,忙着铺上新的纸,忙着磨墨。她把纸放在桌子上:“出哪里?”
“离开唐家。”他的手在纸上压过,仿佛那张白纸上有眼睛看不见的褶皱似的。
蜉蝣愣住了,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要这样说。没听见她的回答,唐玉章手上的动作才缓了些:“我的意思是,天下这么大。你现在已经不用固守在唐家了。”
什么一命之恩,她早就还清了。
她不欠唐家的,反而是唐家欠她太多,多到还不清。唐玉章将纸翻了个面,继续压:“我想还你自由。”
“……”蜉蝣呆愣愣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片刻后,她双手往桌上一拍:“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还我自由又是意味着什么,你都清楚吗?”
“我明白。”他猝不及防的抬眼,正好和她的目光撞在一起。
蜉蝣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你在说笑吧?给我说要还我自由的唐家人,除了你家始祖,你是头一个!”
又是要拿她寻开心?就像他有时候会像个不懂事孩子做的事那样。
岂料,唐玉章的神色并没有半点说笑的意思:“我看过所有的唐家古籍,我知道你是被咒术束缚在唐家的,也知道你是迫不得已才受唐家人驱使。”
“就算知道会做错事,你也无法违背吧?这样的‘守护’哪里是‘守护’?”比用来杀人的刀还不如!
蜉蝣没了玩笑的心情,缩回手,转身离开:“你会后悔的。别给我希望。”
“……”萧索的背影钻出门,唐玉章撑在纸上对着她离开的地方看了很久。她不相信他,哪怕他已经实现了许多承诺。
呵——
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唐家一次次将她的心伤成这样子的?唐玉章没了再画下去的心情,起身到窗口看风景。
蜉蝣恍恍惚惚走到镜湖边上,对着水里的自己使劲龇牙。
双手在两颊上“啪啪”拍了两次,很痛。不是在做梦。可为什么她不敢相信?心里还飘乎乎的?
不行!不能让他解除咒术。
能有一个如此懂事的唐家后人陪着她走一段,也算是值得的。蜉蝣目光一凌,湖面上水波动荡,挤碎了她的倒影。
蜉蝣当天就折回去三申五令,不许唐玉章解除咒术。
她走后,从窗户外面跳进来一个不修边幅的男子。大的过分的灰布衣裳遮住他纤瘦的身子,头发松松裹在脑后。
“你家的家神对你不是一般的好。”男子自来熟的走到唐玉章身边,将一个酒葫芦放在他面前,“喝一口?”
“不了。”唐玉章把葫芦推回去。
“你迟迟不愿意成婚,也是为了她吧?”男子也不再客套,抓过酒壶就拔开塞子自己喝起来。
唐玉章瞪他一眼:“你要真这样想,那你的眼睛可算是白长了。”
话虽这样说,唐玉章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可一想到自己现在已经往而立之年奔了,蜉蝣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只有在心里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