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六宫后妃的休沐日,
送走了承煜和若馨,昭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便回到房中倚在暖座上,
趁着雨后的日头明媚,取出了即将收尾的荷包来继续缝绣起来。
这荷包是她要送给萧景珩的,
所以用到的一应一物,都珍贵异常。
选料自不用多说,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缝制荷包的一针一线,都是用张太医亲自调配的香药浸泡过的,
以它们做成荷包,日日佩戴在身边,那好处,可是多得很呢。
便在昭华即将收针之际,听得门外传来叩门声,
于是她将荷包放在一旁,捏了捏发酸的山根,随口道:
“进来。”
推门躬身而入之人是小福子,他道:
“回皇后娘娘,云妃的尾七过完了,办得体面。而李常在则因着位份低,母家在前朝也不是什么太得势的官员,故而一切从简。”
昭华淡淡颔首应下,又含笑对小福子说:“恭喜你了,郭院判重病请辞,你哥哥在御前得脸,被皇上提拔成了新任院判,自是前途无量。”
小福子恭敬道:“皇后娘娘待奴才兄弟恩情,奴才于哥哥永世难忘!”
见他屈膝要跪下,昭华忙说:
“你们真心待本宫,本宫自也真心待你们。若是这点小事还值得你跪谢,那也是太与本宫见外了些。”
如此,小福子这才猛地挺直了腰杆站着,滑稽模样逗得昭华忍俊不禁。
后忽而想起一事,才止住笑,又问:“本宫听说皇上不许李常在葬入妃陵,那她被葬去了哪儿?”
小福子回话道:“皇上指了将她和从前的李贵人也就是她的长姐李氏巧儿一并埋葬。”
“李巧儿”
再度闻听这个名字,昭华脑海中闪过了许多旧日的画面,不觉感慨道:
“本宫已经许久都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尤记得本宫才入宫的时候,她还曾傲娇地对本宫说,要本宫依附于她,日后她得了恩宠,也能看顾本宫一二。”
说着耐不住苦笑起来,“如今想想,那些如昨之事,竟是已经过去了这样久。”
“皇后娘娘入宫至今,已近七载。”
“七年。是啊,七年了,本宫入宫时相识的那些人,如今大都已经不在了吧?”
昭华看着窗外被瑟瑟秋风无情卷起的枯黄叶片,
看着它们在空中旋转,飞舞,盘旋,坠落,
如同轰轰烈烈地舞了一场后,最终一头扎进泥泞里,连落叶归根都成了奢望。
“刘蒻,李巧儿,萧玉云,戴春樱,赵君若,董卓岚,尚阳,王曦嬅,还有太后。
她们一个个都去了,人害我,我害人,困斗一场,如今终于是如愿以偿坐在了这凤位上,可本宫却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昭华一一细数过这些名字,
细数过这些一辈子被困在宫中,只被人冠以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封号位份,早就被人遗忘了姓名的女子的名字,
莫名觉得心里头不是滋味。
小福子见昭华多有惆怅,忙劝道:
“作恶多端之人,是难得好结果的。娘娘不必为了恶人而感伤,除了太后娘娘外,这些已故的后妃又有哪个没算计过您?”
“太后”昭华沉吟须臾,道:“这些人里头,除过太后,最年长的应该是尚阳吧?她也不过是三十的生辰都没有熬到,便去了。呵呵”
她摇头嗤笑,陡然压低了声音,但言语间的讽刺却是溢满到了极处,
“是啊,人人都说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官宦贵胄家的适龄女子,一个个都要挤破脑袋的往宫里头送。
这风水确实是养人,可正如云妃临死前说得那番话一样,或许在有的人心中,压根就没有把女子当成人呢?不过是一个摆设,一个玩意儿,一个传宗接代,泄欲泄火的工具罢了。”
眼见昭华所言越来越逾矩大胆,小福子忙找补道:
“旁人被当成什么并不重要,奴才只知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自是最受皇上爱重的。”
昭华莞尔,“是啊,皇帝待本宫情好,本宫不也想着送他些贴身物什,以彰显帝后情笃吗?”
说着取过小案上的荷包,手脚利索地绣完了最后两针后,断了线头将其递给小福子,
“你瞧瞧看,这荷包可好?”
小福子道:“娘娘手巧,上头的两条金龙绣得威风凛凛,很是好看,想来皇上也定会喜欢。”
话音方落,却听一道温沉的男声,乍然于门外响起,
“朕定会喜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