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华迎着颖妃的疑色,不疾不徐道:
“胡部重兵马,且胡军忠心于胡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启朝臣服的。本宫记得,当日宁大将军攻下胡部时,曾劝胡军归顺,但万数胡军宁死不从,这才断了启朝征讨胡部兵马的念想。
所以你得明白,皇上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胡部那些丰饶的物资,而是攥在你父亲手中,不会为任何人所撼动的兵权。”
颖妃不解道:“皇后娘娘是想让臣妾劝说父亲,将兵权交给启朝?”
她连连摇头,“不成!兵权握在父亲手中,胡部尚且摇摇欲坠,若是将兵权交了出去,那胡部岂不更要人人自危?”
昭华道:“本宫并非是要你父亲将兵权交出来,而是让他带领着胡军入启朝境,自请让皇上封他一个武将的衔,如此一来,胡军就成了启军的一部分,胡部自然也就成了启朝的一部分,皇上还怎会苛待胡部半分?再者,你父亲入了京都在朝为官,你们父女也可常相见,也可缓了你的思亲之情。”
这法子听上去似是两全之计,但让阿达可汗入朝为官,岂不是等同于让胡部彻底成为启朝的附属国,来日三代过后,恐怕这个国家都要被同化到不复存在了。
颖妃浅思一瞬,断然不肯同意,
“不可!若按着皇后娘娘所言,那胡部岂不成为了启朝的附属?日后世间再无胡部,老祖宗的江山守不住,这和叫我们卖国求荣有什么区别?我们胡部儿郎皆是有骨气的,断断做不出这种事来!”
“错了。”昭华定声截断她的话,“不是求荣,是求存。你自己都说了,如今胡部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你细想想,气节在人命面前,当真有那么重要吗?还是你觉得,百姓都死绝了,你们祖宗的江山便有可能保住了吗”
闻言,颖妃痴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话。
自得知母国近况后,颖妃时常以泪洗面,为那些无辜惨死的百姓而痛心不已。
她是胡部可汗的嫡女,是受所有百姓爱戴的天女,
尤记得昔日她入宫时,百姓欢送她的场景,
那时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只以为天女入宫为妃,大伙儿日后的日子定能越过越好。
可如今
那些十里长街相送她的人,大多都已经不在了吧
这般想着,颖妃不觉红了目。
她转过身去,不愿让昭华看见她的伤情,唯淡淡地说了句,
“多谢皇后娘娘。臣妾回宫后,会仔细考虑您所言。臣妾先行告退。”
她走得很快,几乎一溜烟,便于转角处窥不见身影了。
小福子护着昭华重归凤轿之际,有些不解地问:
“娘娘何以要劝着颖妃将胡部的兵权交出来?这事儿本跟咱们没有关系。”
“怎算没有关系?胡部百姓的命也是命,皇帝可以造这样的孽,但本宫却瞧不下去。况且本宫如此做,也不单单是为了颖妃考虑。”
昭华回眸冲小福子略一挑眉,问道:“你觉得胡军从了启朝,胡部成为了启朝的附属,那么皇帝下一步会做什么?”
小福子思忖少顷,茫然摇头,
昭华便说:“皇帝尝到了甜头,便会想着将手伸向蒙古的兵马,烛阴的兵马,以至各国的兵马。胡部如今走投无路,上交兵权依附启朝,是唯一求存的法子。可别的部族与胡部的现状不同,要让他们交出兵权,怕是比要了他们的命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