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家里的男人、老人们吓破了胆子,日日愁眉苦脸不知所措,自家当值的女人不回家,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这南城现在出也出不去,躲也躲不掉,这可是要株连全族活人的大事情,只是他们现在连自家女人的面都见不到,也只能日日在家中枯坐等待。
其中一人的老父亲本身身体就不好,这次的打击生生气出病来,周围的亲戚没有办法,在这几天的短暂接触里发现后来这些当兵的没有那么难相处,于是大着胆子找到了城主府。
守门的士兵果然没为难她,询问清楚缘由之后就跑进城主府里跟夏善慈禀告,夏善慈这才发现最近太忙,果然有遗忘的东西。
先前跟着她们的士兵都是圆国人,跟着她们来到周国,亲人远不在身边,而后来跟着她们的士兵,家人已经不知生死,所以夏善慈都没考虑到后面收编的士兵,亲人朋友都还在这南城之中。
随后算算时间,这也到了小皇子所说的要让属下松弛有度的假期制度,随后发出命令,每五日有一休,军营和当值的人需要轮流休息,休息日子由各自的上官安排,务必做到所有人都能每五日得到一天的休息。
命令发放下去以后,众人都欢呼了起来,最先被安排出去休息的人中就有那位已经生病老父亲的女儿,并且平安还给派了一位大夫和一些补身体的吃食,这让女人心里感动极了。
她着急忙慌地背着大夫就往家里跑,跑到门口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伤了腿的老爷子,看到自己女儿回来了,还以为是做梦,丝毫没有注意到女儿身上还背着一个人,身上还挂着一些纸包。
一条腿伤打着白布条的老爷子躺在床上,一双浑浊的老眼中满是绝望和惊恐,“儿啊,你快些逃!别管爹!趁现在你快逃出去,咱们不能做那掉脑袋的事情,爹已经活够了,养大了你,爹对得起你死去的娘了,就是你还没给杨家留个后,你不能死啊,不然我怎么对得起杨家!儿啊……”
“爹!没事了!我回来了,都没事了!”
身材高壮的女子放下了大夫和身上挂着的纸包,跪在了自己父亲的窗前,握住他因为长期饥一顿饱一顿,天冷还没有保暖之物驱寒而冰冷干枯的手,要是她没有回来或者还是以前的上官,她爹可能就要这样病死或者饿死。
她娘死得早,都是她爹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好不容易混进了城主府当值,但是原来城主府的上官对她们那是能怎么逼迫就怎么逼迫,每个月的月钱都不够家里节省的开支,一层层盘剥下来,到了她们手里的钱寥寥无几。
跟着慈殿下这段日子,她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一样,尝到了当人的滋味,既然现在的皇帝不把她们当人,还不给她们留活路,那跟着慈殿下反了又如何,至少这段时间她和她爹能过一过好日子。
想到这些,女子的眼中满是坚定,伸出一只手拉过了大夫:“爹,孩儿现在很好,从来没有过的好,你看我在城主府里吃得壮壮的,身上都有肉了,而且殿下还给您派了一名大夫回来,以后肯定会好的,您相信孩儿……”
“不、不行!这是要杀头的事情,你不能跟着干,儿啊!你听爹的,你快逃走吧……”
老爷子还在哭诉着,双手颤抖着,还用自己仅有的力气想把女子往外推,女子没敢用力,被老爷子用力一推,跌坐在地上,还是身后被忽略已久的年轻男大夫扶了一把。
这大夫还是张长生收留的那批人里适合学医的好苗子,因为医术学得很好,所以才被张长生送了出来跟在夏善慈她们身边,平时的外伤治疗没有什么大问题,要是在拿下的城镇中作用就大了很多,这次听说生病的是个老爷子,他就被派了出来。
“杨大姐,您先给大爷去做点吃的,我来给大爷看病和伤。”
杨云这才反应过来手臂上那只小手,脸上因为肤色太黑而看不出红来,听到大夫的话丝毫没了刚才随手把人家往背上一甩就背着跑的气势,诺诺点头,捡起门边的纸包往家里只有一个小棚子搭建的小厨房里钻。
大夫掏出银针给老爷子扎了针,让他不要那么激动,而后才给老爷子看腿上的伤,所幸伤得不深,只是老爷子年纪有些大,营养又跟不上,后续的恢复可能有些不好,这得跟杨大姐说一下。
杨云把纸包里的米倒了一些出来,还把油纸包的肉也切了一点下来,她爹太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没有营养,但是也不能多吃,熬点肉粥就行,等着肉粥熬好,她把粥盛在一个破碗中和一个相对来说还好的碗中端了过来,浓郁的粥香弥漫了出去。
“爹,来喝点肉粥吧,您受伤还生病了,需要吃点好的。”
老爷子才平静下来的心情又激动了起来,“肉!哪里来的肉!我可怜的女儿啊!这是为了让你给她们卖命,所以给你一点好处啊,儿啊!你可不能为了这么一点肉就把命给了出去,咱们饿死都不,唔……”
杨云见说不通自己的爹,还在殿下派来的大夫面前说这种话,只好快速把粥吹到了合适入口的温度,直接喂到了老爷子的嘴里。
“爹好吃吧?好吃就多吃点,肉还有好些,孩儿在军营里天天顿顿都能吃上大肉片和白米饭,您身体弱,孩儿只能给你煮些肉粥想吃,就算是死,咱们能在死前吃到这么多好吃的,还能活得像个堂堂正正的人,这也值了!
而且爹你知道当慈殿下的手下真的很好,孩儿感觉自己是个真真正正的人,而不是上官的狗,可以随意招来喝去,你看这个大夫都是殿下听闻你病了派来的,殿下还说了,药材不用咱们去买,大夫开好药方回去抓好药再送来,要是您不方便还会让大夫熬好了给送来。”
老爷子看着自己女儿手上满满的、稠稠的一碗肉粥,甚至还递给了那个小大夫一碗,完全不像平时那样,一小把粗粮和着一把野菜熬粥,粥面上清得都可以看得见人影。
老爷子这才细细打量起了女儿,好像真的比以前壮了,还黑了,可是脸上已经没有了以前的愁苦样,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罢了罢了,他们父女两人要死死在一起也好,省得黄泉路上孤单。
再看身后站着吃粥的年轻大夫,老爷子挣扎着露出了点笑容,“小伙子长得真俊,医术这么好,肯定从小就耳濡目染吧,真是谢谢你走这一趟了。”
“大爷,没事的,您现在的确要多吃些好的,不然对您脚的伤势恢复不好。还有杨大姐,等会我会将你家的情况跟将军说一下,到时候将军应该会有定夺,但是放心,平时大爷会有人来照顾的,我吃完了,先回城主府抓药熬好送来,我就先告辞了,你好好陪陪大爷。”
“谢谢你了大夫,额,我送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