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把小晃搂过来，将自己头枕到他颈窝上，嗅了嗅，似乎还带着些许北平尹家院子里的槐花香。
“你想提咱们就提，明天我就去报一声小晃，你同他们不一样，不要比。”
“我知道，就是心里别扭。”小晃揉着唐憾儿的头发，又捏一缕在手指上绕来绕去，“小姐——我就是算了，也没什么。”
唐憾儿轻笑一声，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可不就没什么吗？想多了你，别忘了我当初说的，你每天里开开心心的就好。”
“嗯！”小晃郑重点头，回手把唐憾儿裹了起来。
小晃果真提成了小侍，可也硬是赖着没搬屋子，毕竟现在的唐憾儿身份不像从前，也多了话语权，些许小事上不非得按庄子里所谓的规矩来了，她说不叫尹小君走，那就能找个理由留下。
因此，小晃还在唐憾儿隔壁住着，而且更警醒了，只要他在家，就时常听着这边的动静，生怕再出了什么差错。
自然，阿芥也不敢再出什么差错，他和阿笋两个还做原来的工作，只是住处变了，两人搬离了原来的下人房，在二楼东转弯处的阁子里做了邻居。
虽说当时讲了就高不就低，可阿芥阿笋两个还是从通房做起。
阿芥是身份不够，阿笋倒是够的上小侍，可唐憾儿气他手段不像话，亦不愿叫他压阿芥一头，干脆就都是通房了，只是也没叫留在下人房里，还是赐了阁子，这又算是安抚的意思，只要乖乖做事，将来再往上提也不难。
唐憾儿照例给题了匾，挂了“双柯”二字。
两人都姓柯，未免称呼起来不好区分，就还是称芥小君、笋小君，阿芥没说什么，阿笋直嫌难听，他其实是在意自己只能做通房，又不好明说，便拿这个发作。
小晃特意跑去笑话他：“叫柯小君也行，只是阿芥年岁比你大，又来在你之前，恐怕别人都以为这是叫他，到时你还是没得名分。”
阿笋扁扁嘴，忍了。
通房没有专人贴身伺候，因此他们除了名称上有所变化，吃的住的比原先好些，其它也没什么不同。
日子是好过了，可至于甘不甘心，那就不好说了。
这段时间里樊云起终于出了勐茶寨，和荆予先生、祁兴教师一起，先到南屏府报备申请开办一所大学，后又经桂岭郡审批，打点了当时的桂系滇系两派军阀，最终征得了民国正府的同意。
其实说白了，流程手续也都是走形式，只要钱到位了，办学对正府不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他们巴不得有民间出资做这些，到时候证绩还算他们的，简直是白捡的好事。
因此，手续并未拖很久就办好了，于当年秋天由唐氏庄园题名，兼康唐茶业公司名义出资，樊云起出面牵头建立起岭南农业大学，初设田艺科、园艺科、畜牧科、农产科四大学科，国民正府下发铭牌，当任西桂省廖省长亲自揭牌。
而后几年，岭南农大与忠山大学农业系、粤西农业大学兽医系、蝴南林学院合并为忠南农林学院，虽在战时，学校历经炮火也坚持屹立不倒，培养出一代又一代“田、园、畜、农、林”学科带头人，亦为后来的新忠国输送了大量人才，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专科学校。
以上都是后话。
眼下与唐憾儿最相关的，便是樊云起担任了这所大学的第一任校长。
唐憾儿还记得当初她和樊云起在佛母峰上那场关于理想主义者的辩论，此时此刻，她终于看到了事实证明自己说的是对的。
对于理想主义者而言，一份好的工作应该是对他个人很有意义的工作，而不是简单的常规工作或只是一种谋生手段。
正如柏拉图本人，他最大的成就不是试图建立乌托邦，而是教育史上第一个提出完整的学前教育思想并且建立了完整的教育体系的人。
又如眼前的樊云起，他会是一个很好的传播者却不一定是个好的实业家，他可以进入康唐公司并把他做好，但他不会把它当作自己的事业，于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事业是什么，是能为千万人带来利益好处的才对。
而说到这个，也是樊云起觉得十分矛盾且纠结的一点，旁人的利益有，他自己的乃至自家的却没了，只因他放弃了在康唐的大好前程，选择了学校，从此不但没有了收益，反而要不停地往外花钱。
对于唐家他愧疚，对于樊家他更不知该怎样打发，还是唐憾儿主动提出帮他每月支付那笔家务费用，好堵住樊凌的口不去怪他。
而他此时更加知晓唐憾儿果真重诺，即便口头承诺她也当是千金之重，既然纳他的时候说好了帮他养家，那就真的会帮他养家。
樊云起对此十分感激，更加觉得自己遇到了天底下最最好的妻主，只是唐憾儿在意的不是这份感激，反而问了一句：“我就只是最好的妻主吗？”
“还是我最好的知心爱人。”
樊云起的笑意从眼底漾出来，将人搂住，“憾儿，对于你知我心这件事，我时时感到自己也太好命了，怎么就会遇上你，是不是我前辈子没做别的，净在佛前祈祷了。”
放飞且愉悦的樊云起话多起来，又像之前那个清澈明净的昂扬少年了，唐憾儿开心的去吻他，此时也觉得自己对他放手这一步棋应该没走错，这样的人，果然不适宜禁锢在身边。
只是唐照秋就很不满意，她所看好的樊云起不但不给唐家挣钱，还往外搭钱，学校投资乃至运转耗费巨大，基本都靠康唐公司撑着，说起来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眼下唐家能有什么好处？
唐照秋自诩眼界不算低的，可这般耗资巨大的慈善做下来，真费劲撑得住。
何况走了樊云起，她就得防着景枫和辛酉两个霸住家业，琢磨着果园那边自己须得插手了。
唐憾儿分了一点心思去安抚唐照秋，更多的是投放精力去努力工作，康唐公司有了这笔额外大花销，那便要把其它的盛唐果品再做大些，来尽力填补这份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