苎童应声走了,阿芥转进内室,一见阿笋跪在地上,心就凉了半截,一手揉了把心口,去晃晃他肩膀,又指指外面,拿口型示意:“成没成?”
阿笋苦着脸摇摇头。
阿芥气得点点他,身上也开始发抖,强撑着赶紧去叠了被褥将床铺收拾整齐,又回身来挨着阿笋跪了。
方才唐憾儿问谁值夜,这显然是没打算放过他。
唐憾儿梳洗完毕,人也彻底清醒了,夜里那股子气这会儿慢慢升腾上来,厨房派人送来早饭,她也只喝了半碗粥,别的吃不下去,气饱了。
又忍着气吩咐兰芽:“去告知樊侧君和韦侍君,我今日有事耽搁了,叫他们两个去公司把事情斟酌着办了,办不了的拖到下午我去。”
“是。”兰芽应声要走,又听她嘱咐一句,“还有,去叫小晃砍根竹子送过来,两尺来长够了。”
兰芽走了,屋里静下来,唐憾儿长吁了口气,辛酉还没来,她耐不下这个性子,干脆起身先进内室,冲着阿芥后腰就一脚踹上去!
阿芥“嗷”一声扑在地上,赶忙又直起身,原地转了半圈俯身冲着唐憾儿磕头下去:“少主息怒。”
唐憾儿手指着阿笋,眼睛却狠狠的盯着阿芥:“说吧,他怎么进来的?”
阿笋深知,若是拉阿芥下水,以后谁还敢帮自己,于是赶紧抢着说:“少主息怒,是奴趁他小解”话没说完,被唐憾儿反手一巴掌扇倒,“问你了吗?再多说一个字,打烂你的嘴!”
阿笋见过唐憾儿发火,却没见过唐憾儿这么阴狠的模样,一时间也吓住了,立刻缩成一团不吭声了。
唐憾儿往旁边榻上一坐,厉声道:“年纪轻轻的,夜里尿频?”
这不是什么好话,她之前绝不曾说过这般粗俗之语,这是气狠了。
阿芥不敢解释,他多少知道唐憾儿的性子,这会儿越解释越会火上浇油,于是只冲唐憾儿方向转过身子,伏身告饶:“少主息怒,奴知错了。”
唐憾儿抬脚又给了他一下。
这会儿功夫外面就有脚步声了,只是进来的却不是辛酉,而是阮梅宁。
“妻主,”阮梅宁进门先露个甜腻的笑容,手里还端着碗什么,走到唐憾儿身边,献宝似的往前一递,“您尝尝这个,梅宁一大早起来亲手做的呢。”
唐憾儿欠欠身子挪个空出来,示意他挨着坐了,看看碗里是份酸汤小云吞,青绿的山椒葱花飘着,卖相倒是不错。
阮梅宁捏着勺子柄喂她:“我特意换了果醋,酸里带着些甜,正好清早开胃。”见她果真张口吃了,又再舀一勺喂到嘴边,“昨夜您醉酒了,梅宁担心得睡不好,又怕来早了打扰,这会儿看着气色倒还好?头晕不晕?”
这话一说,唐憾儿就疑心他是为昨夜的事来的,本来就奇怪他这么应景,平时也不是没殷勤送过早饭,只是今日的钟点也掐的太准了些,而且进门看见两个跪着的,问也不问,似乎并不惊奇。
唐憾儿不接他的话,抬手把碗接过来:“我自己来。”就开始一勺接一勺地闷头吃。
这会儿唐憾儿是硬憋着气,只怕一撒开头了收不住,方才要不是阮梅宁进门,恐怕阿芥早被打个半死了。
小云吞见了底,辛酉才紧赶慢赶似的进门,额上竟然还有薄薄一层汗,气都没喘匀就开口:“妻主,我、我睡过头了,实在是——”这才看见地上那两位似的,惊讶的张了张嘴,“这怎么了?”
唐憾儿把碗还给阮梅宁,清了下嗓子,说道:“既然人齐了,阿笋你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阿笋稍稍直了身子,垂眼不敢看人,只嗫嚅着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昨夜少主喝醉了,奴担心少主夜里需要伺候,就留下了。”
辛酉脸色变了变,虚张声势的咋呼:“胡闹!妻主房里是你想留就留的?是谁值夜?怎么不拦着?”
阿芥不知该怎么回答,求助似的看看辛酉,见他不打算接茬,又去看阮梅宁。
阮梅宁起身把碗放到一旁,站到唐憾儿面前,柔声道:“妻主,这事阿笋有错,错在不该擅自主张,可他也是一片忠心,想来并无恶意至于阿芥,不瞒妻主说,昨夜他见人没拦住,又不敢闯进来,去报辛正君听说是醉了,只好又去梅宁那里解释了一番,叫我来做个见证。”说着,还特意看了辛酉一眼。
辛酉心知肚明,昨夜乙童把人支到西厢的事今早已经报给他了,乙童的话也的确是站在他立场上说的,他是正夫,阿笋做的再不地道,人已经进了内室,他也不好再拦着。
并非他该默许这种事发生,而是摸不清唐憾儿的态度,如果唐憾儿不愿意,他自该出面,可万一唐憾儿愿意呢?昨天晚宴在秋茗轩里那场闹剧他又不是没见,谁知道会是个什么发展?
况且妻主收用身边的人是天经地义的,手段好与坏都是私底下的过程,事后还不是她一句话?
而作为正夫,他不能妒,不但不能妒,还得主动往妻主房里塞人,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塞乙童进来唐憾儿没办法明着怪他的缘故。
而且,今早他故意气喘吁吁来迟也是故意的,假作自己不知情,才能摘干净。
辛酉回了阮梅宁一眼,既然他已经摆明了要把自己拖下水,只好老老实实先认错:“妻主,这事我有责任,昨夜阿芥去我那报过,当时我喝醉了,是乙童那个不知深浅的把人打发走了,您放心,回去我就罚他,看他还敢不敢自作主张了!”
反正乙童在唐憾儿这里早就没什么好印象,干脆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临出门时兴元楼几个人就是这么串的口。
只是,辛酉和阮梅宁两个人对视这一眼,唐憾儿看见了,不但看见了,还看明白了,看来是这几个都知道,只自己蒙在鼓里,昨晚是喝醉了,可她知道是和谁一起去又一起回的,樊云起不爱掺和闲事她更是知道,可这两个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儿,唐憾儿笑笑:“阿芥做的对,先报辛正君,再报阮侧君,反正大伙儿都知道了,这事儿就不怕说不清了。”
话是笑着说的,阿芥却不敢笑着听,只觉得周身冷飕飕的,赶忙把头又伏下去:“是奴大意了,请少主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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