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勐茶寨,有一个戴面具的人,有人说他美貌惊人,有人说他面有残疾,猜什么的都有,直到大婚那日,他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是世外仙姝,惊才绝艳。
他是景楸,嫁给了唐照秋,喜气洋洋上的花轿,胞兄景枫是唐家的正夫,亦可庇护于他,因此,众人都说他很幸福,这辈子最美满不过了。
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刻,大约是很欢喜的吧。
我很羡慕。
因为,没有人知道,我才是那个最会戴面具的人,因为,终其一生,我都没有将面具摘下。
——我是邓穑
邓家发迹的挺艰难,起初是靠姻亲关系,老一辈没什么能人,好在长子邓同有几分姿色,又能言善辩,才得了黄家嫡女素馨的青眼。
据说也是因缘巧合,彼时黄素馨身份高贵,按说不会考虑邓家,是那时候黄家小一辈权力动荡,黄素馨想上位,却有黄素雅黄素香更得家主黄越秀的欢心。
黄素馨端着架子,拿着长姐的风范,不好明着斗,在某次祭祀大典上被几人阴阳怪气几句之时是一旁路过的邓同出面骂人。
他天地理一通,古今杂论一套,言之凿凿,一人斗众,竟逼得旁人无从回嘴。
事了拂衣去。
三日后,黄家上门提亲,说是黄小姐测算了八字,与邓少爷十分契合。
当时邓同还有点懵:“哪个黄小姐?”
邓碧早好笑:“还装呢,前几天不是你去替人吵了一架?”
“哦?哦——”他反应过来,“哎,我就顺路听见不忿罢了,几个庶女竟合伙欺负嫡女,什么规矩?!”
“你有规矩?在外不谨言慎行还和人吵架?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还不知收敛!”
邓同嘻嘻一笑:“你是想说我坏了邓家的门风?你不懂,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钥匙开什么锁,这不,有人就喜欢我这款!”他晃晃手中的求亲帖子。
“怎么?你还真打算嫁?”邓碧早问道。
“不然呢?这样好的姻缘我干嘛不要。”
“哎,我原以为你这性子嫁不出去呢,谁敢要——哎!又动手,你这什么闺秀行径,说出去叫人笑话。”邓碧早躲过邓同的手,连连退了几步。
两人年岁差的不多,邓同也向来不会多尊重这未来少主,而邓碧早更不是不当他作兄长,两人时不时就斗一场。
。。
笑闹了几句,兄妹俩才安静下来,认真讨论这场婚姻的可能性。
邓家长辈不怎么靠谱,本就缀在木户末尾,眼看就要没落了,几年来是这几个孩子摸索着互相帮衬长大,并立志要将家族发扬光大。也正因此邓同才生成了野性子,不指望自己横,能指望谁撑腰呢?而邓碧早亦是八面玲珑,十分嘴巧。
可毕竟是孩子,能有多大本事?前些年战乱,近几年风不调雨不顺,家里茶叶毁了许多,因此他们眼前能想到的也就是借由婚姻翻身。
邓同几乎是立刻就想接受这黄家的提亲,邓碧早倒是冷静一些:
“阿兄,你再想想,黄家如今乱着呢,黄素馨能不能上位还不好说,她自己且受气呢,还怎么给你撑腰?到时候婆婆为难小姑子们欺侮,你可怎么办?还有她家那劳伯父,最是不好相处的人物!”
“这你就不懂了,无缘无故的为什么黄素馨会选我?”邓同故作神秘的笑一笑,才继续说道,“假若她是软包子,习惯了受气,那日我替她出头她只会更加躲着我生怕我给她惹事,可她不,反而还来求娶我,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她看中了我这把刀!”
“什么刀不刀的,你又胡乱看话本子!”
可说完这句,邓碧早就忽然明白过来,同为嫡女及未来的少主,她迅速的理解了那个位置的尴尬,“你的意思是,她想反击却碍于身份,尤其不好叫黄家主觉得她野心太大,是借你这个嚣张的性子去闹,到时候只把不守规矩的锅扣你头上!可”
邓碧早闷了一下,继续说道:“那你岂不是更难?她把你推在前面,自己躲在背后算什么?就算她有朝一日上位了,可你也牺牲了呀!”
“呸呸呸!你能不能说点吉利话?”邓同气得瞪她,“我怕什么?他们最多训我几句,还能杀人放火?你放心,越是大户人家越在乎脸面,若是敢过分为难儿婿我就敢闹,倒时候看谁更丢人!”
邓碧早又想了一瞬,才应下了:“阿兄,如今家里这样,也不能给你做靠山,从今后深宅大院,高墙难入,妹妹只能遥祝你顺利”说着眼泪都掉下来了,又哽咽一句,“我就说还是唐家好,可他们偏偏没有女儿,唉!”
“你就总说唐家好,谁不知道唐家好,可没女儿也是白搭,哎,我说前阵子进门那个叫芯草的小孩儿你也送去了唐家,我看他眉目精致,日后少不得长成个美人,你不留着?”
“我留什么,养这一大家子还费劲,可没精神看美人,送给唐家还赚个人情,万一哪天他发迹了,咱们就上门攀个亲,不成也没什么损失的。”
“啧啧,阿妹,你这心思比我深。”
“我能不深?若不看长远些邓家就真完了。”
“那你不如替看看自己娶谁家的做夫君。”
邓碧早到底年纪小几岁,脸一红,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