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的春祀亦很顺利的过了,依然是廖水苏主持,扬婆出面,阿萌陪同。
众人对于阿萌的出现从来也没有任何的意见,只是私下里会议论几句,很快就压下去,大约这是古寨旧俗的好处了,既然扬婆认定阿萌是孔雀大明王转世,他们便认定尊主说的一定是对的。
而那阿萌这半年来大约是得到了很好的调理,面色越发红润,整个人胖了一圈,更有慈眉善目之感了。
典礼上又正式宣布了通天龙窑自此正式开启,举办了一场开窑仪式,有乡民打鼓跳舞撒花游龙,十分好看。
总之,一切按部就班,一切看上去都挺好,只是出现了一点小插曲——黄溪午遇上了黄见鹿,被对方羞辱了一番,竟没有回嘴。
不是他变脆弱了,而是黄见鹿说的句句是真,他无从反驳。
“唐小姐接你回来不就是看你可怜赏口饭吃?”
“还当自己是贵侧夫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夫,正经台面都上不得。”
“也别指望黄家给你撑腰,如今能好好活着就得了,瞎巴望什么?!”
“瞧你家这一正二侧都是一等一的好郎君,哪还有你的位置?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回来?”
一句接一句,刺痛人心。
黄溪午没回嘴,不料是辛酉先听不下去了,上前推了黄见鹿一把,厉声回怼:“就你带着嘴出来了?显摆自己不是哑巴?”
黄见鹿又惊又气:“哎,你怎么动手?还是大户人家的少正夫,敢这般无礼?”
“谁跟狗讲理?”辛酉拉着黄溪午就走。
黄见鹿要拦,樊云起和阮梅宁一左一右默契的各上前一步,把人挡了。
正巧唐憾儿下场来,也不知道看没看见这出,接上几个人就一起回了,谁也没提这茬,他们都清楚,家里闹归闹,在外还是一致的。
黄溪午跟在后面,小声的对几人道了谢,辛酉拧着眉毛也不看他:“得了,我又不是为你,之前生意上他就百般折腾,早看他不顺眼。”
“我也不是为你,”阮梅宁不以为意的笑笑,“我那二兄长嫁到了黄家,处处与我争高下,两厢不睦已久。”
樊云起把脸扭到一边,压根不理人。
这些话也是真的,为了黄溪午掌管中馈的事,辛酉心里是不大舒服的,只是唐憾儿一早劝过,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并非削减他的权利,辛酉理智上明白,甚至还配合着演了一场,当众表示自己是黄溪午的后盾,但私下里,他还是气不顺。
不但辛酉气不顺,樊云起和阮梅宁也不大顺,总觉得平白被人压了一头似的。
樊云起那时候不在,总觉得是唐憾儿故意避过了自己,而阮梅宁,要不是辛酉当时演戏假作不同意,他才不会反过来支持,结果自己支持了,才又发觉是对方赚了便宜。
这次春祀大典,本来侍君可来可不来,唐憾儿是见黄溪午老闷在家里特意叫他出来散心的,却惹得旁人不满。
其实掌管中馈这事可大可小,正夫做这些是理所当然,侍夫做这个很容易名不正言不顺,格外容易被人找茬。做好了能把大小事务权利抓在手里,叫人都看他的脸色行事,做的不好就是个劳累且得罪人的差事,琐碎又无趣。
目前黄溪午远没到压人的程度,还在琐碎且劳累着。
哪怕辛酉表示过见他如见己,却没几个人当真,众人还当他是个好欺负的侍君,不过是像个管家一样干些琐碎事罢了,唐憾儿的话他们恐怕只听进去了一句,这仅代表着他并非在家“白吃饭”罢了。
这些日子,黄溪午艰难的履行着管家之职。
除了这几个,还有阿坤的阳奉阴违。
因此,一个磨合不好的合作对象,一个假意撑腰的正君,几个互不服气的夫侍,一群见风使舵的下人,以及一个流连花丛且不偏宠后宅的妻主,就是如今黄溪午所面对的情形。
他深知,这时候靠谁都没用,得靠自己翻身。
想要翻身就需要契机,正如瞌睡就须有人送枕头,如今人找好了,枕头还得再等等。
黄溪午一边寻找机会一边同那个磨合不好的邓芯草别别扭扭的相处着。
黄溪午管家,阿坤做助手,原先两个人不直接打交道,避免了大多数尴尬,可现在时不时就得凑到一起,就难免有了摩擦,尤其两人现在又平起平坐,从身份上讲,阿坤并不比他低,反而还比他得人心。
何况阿坤清楚的知道当初黄溪午被休的始末,因他的不忠而十分看不起他,觉得他的所做十分令人不齿。
而黄溪午再大度再参禅也不会忘了被捉的那个夜晚阿坤在场,他不但在场,还羞辱了自己一番。
在之后,黄溪午走后没多久,阿坤就上位成了小侍,令黄溪午十分怀疑他是用了什么手段,甚至说不定就是踩着自己的事上去的。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是阿泛故意露了行踪,但这行踪说不定就是阿坤举报的,而且,的确也是唐憾儿因为查阿坤才去了后巷榕树下,无意中发现了那根荷包带子。
黄溪午曾无数次假设,如果当时没有被捉当场,自己会不会已经说出了分手的话,此后可以安心的在唐家好好过日子。
而阿坤当时连个解释的气口都没给留,是他引出了郑梦京的事,又是他指出黄琼是黄家人,是他一再抓着不放,越发激起了唐憾儿的怒火。
黄溪午知道自己那时软弱,没及时解释清楚,他又不可能怪唐憾儿,却在心结难解之时迁怒了阿坤,直到后来,通过芹童查了旧人旧事,竟发现阿坤曾与唐照秋及韦庭辉两边都有牵扯,唐憾儿似乎是为了安抚他才收做房内人他自己都首鼠两端,还来检举自己?
黄溪午那便也看不起对方了。
唐憾儿不是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别扭,但这样安排是当下最合适的,只能为公不为私,抛开个人恩怨不去想,只要别太过分,她不打算再插手后宅。
只是在某次两人都从暗戳戳互相不忿上升到当着唐憾儿的面争执的时候,把唐憾儿气得拍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