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枫一贯擅长理清人事纷争,唐憾儿一点他就明白了。
如今唐嵚有了自己的小家,背后亦有彭家,更有亲母唐照秋,平时没有纷争倒罢了,真要有个什么,他选择太多:或是男大外向,偏心于自家妻主,或是以母为尊,倒向唐照秋。
总之并不能保证他一定跟自己父亲最亲。
因此,对景枫来说只有唐憾儿和辛酉一定是可靠的,这俩背后无人,必须和自己站在一起,何况唐憾儿是女子,唐嵚只是个男儿身。
不过,景枫对于后宅纷争的事擅长,公司商贸却不够明白,总有几分担心,不知道辛酉能不能行。
说到这个,唐憾儿进一步暗示道:“外面的事有我呢,阿爸做您擅长的事就好,白爹爹前些年没能完全拢住,乃是他对母亲还有指望,此时反倒是个大好机会。”
果然,这个景枫擅长,没多久就把白行舟完全攥在手里了。
以前这位白侧夫的确是还着指望自己妻主的,何况后来又有了孩子做依靠,因此对景枫感激归感激,亲近归亲近,心里总疏离着几分,直到唐照秋又有了身孕,他才急了。
白行舟多年奔波,脑子比常人聪明,一下子明白过来,自己在后宅里不过是仗着能干才有个位子,唐照秋未必真当他是什么,若论孩子,景枫韦庭辉郑梦京哪个没有孩子?这根本没用,何况还是男娃娃!
因此等景枫来一探口风,他就立刻完全归顺了。
他想守着孩子踏实过日子的想法还不到一年,这就叫景枫又扳回来了。
康唐茶业不能放手,不但不能放,还得尽心辅佐唐憾儿。
盛唐果品也不能松手,还得想法子再掺和回去,从郑梦京那里抢一抢,再助阮梅宁。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景枫不直接用自己的胞弟景楸。
。。
这一头有景枫和辛酉去忙了,唐憾儿则亲自出面参与新建通天龙窑一事。
因她是大股东,又对瓷器和商贸这些都颇有经验,黄家便也愿意听听她的意见了。而韦棣华精力在韦通茶业和收购顺意上面,便派了韦桐华来站住一角。
这姑娘不像她长姐那样跋扈,但同时也没那份能力,只是唐憾儿得了韦棣华的嘱托,又觉得她性情和气,也一直和自己交好,愿意带一带她。
总归,在赚钱这件事上,唐韦黄三家人达成了一致,终于肯坐下来好好谈谈,不再是之前针锋相对的状态了。
因此,表面上唐憾儿对唐照秋再次有孕这事没什么大反应,她工作上把精力放在了拆转顺意商贸和建立龙窑的两件大事上,而家里,则是准备纳回黄溪午的事了。
黄溪午头回出嫁的时候是腊月初二,唐憾儿有心避开的这个日子,且年底又忙,便提早了数天,打算十一月底将他抬进门。
唐照秋那边是懒得管唐憾儿纳夫事宜,一面是因为有孕的事,一面也是厌烦当初黄溪午闹的那一出。
景枫和辛酉虽谈不上多高兴,可他们毕竟要和唐憾儿绑在一起,又是唐家两代当家正夫,这时候必须要做出欢喜的模样来,合婚,下定,递了喜帖给黄家。
黄家这一个多月来因与唐家在开龙窑一事上有些缓和,总算不是之前的态度了,也肯陪着走个过场,黄素馨作为少主出面全了礼节,黄越秀脸色也挺好,只劳印一个人冷着脸。
不过有一点两家十分默契,那便是婚事须得低调办理,不再遍邀亲朋,只是将该知会的人知会一声罢了,又去寨中重新登记过,便将这头礼仪做全了。
只是劳印依旧坚持不让黄溪午进门,他果真就在山上等着,待到了吉日,等唐家花轿出门去大明王寺接亲。
定的是十一月二十九这日,取长长久久的意思,唐憾儿上午还去果园转了一圈,中午才回来,因为再嫁之人需得下午进门,倒也不急。不过,她没料到景楸竟会不请自来。
唐照秋怀了郑梦京孩子这事按说跟景楸完全不相干,但因牵扯到盛唐果品,景楸眼见着郑梦京掌控了大权而自己没干涉,总有些底气不足,觉得愧对了唐憾儿,也颇躲了她几天,这回还是主动出现的。
唐憾儿远远看着抱着酒坛子走进自家院门的景楸,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她都快不记得上次见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可再一想,仿佛也没多久,盛夏里他们曾两两相对,一齐坐在车斗里大笑来着。
“小叔。”唐憾儿先施礼。
景楸点点头,见她走来,也不停步,依旧径直往永酽楼主楼里走。
已是冬初,院子里花木扶疏,唐憾儿顿了顿脚,挥退想跟上来伺候的小厮,顺手扯了支凤仙花,便跟上去。
“妻主?”阿芥远远叫一声。
“备饭吧,到三楼亭子里。”
“是。”
阿芥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将午餐备下,酒盏摆好,唐憾儿和景楸于高亭内面对面坐着,一副把酒临秋风的模样。
然而,景楸不说话,唐憾儿也不先开口,因为她早已摸清这位的脾气,不想说的问不出来,想说的也多半是呛着说,她才不自讨没趣。
唐憾儿把凤仙花插到桌上的一处木头缝里,拿手指拨了拨,找个好看的角度,才去拿筷子,准备吃饭。
景楸忽然叹了口气,竟主动将面具摘了下来,搁到桌角上。
唐憾儿一愣,惊讶的抬头看去——虽是见过一回,此时再看,依旧是美得惊心动魄,或者说,他比两年前更艳了,简直叫人移不开眼。
今日景楸一定是特意打扮过的,除开那张美貌绝伦的脸,耳垂上一副银坠子也是不曾见过的样式,迎着午时的阳光一闪一闪的,身上的衣物更是精致,绝非他平日里随意的穿着。
唐憾儿这样看他,景楸也不躲,就这么回望着她过了一会儿,将酒盏斟满,递给她,终于开了口:“来,美人亲自斟的酒,敬你一杯。”
唐憾儿摸不清他意思,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接过酒盏来,一口饮下。
景楸再斟一杯,递给她。
唐憾儿又喝了。
景楸又斟一杯。
唐憾儿喝完三杯,把酒盏按下不让他再斟:“你今日登门是特意要灌醉我?”
景楸也不坚持,把酒瓶一放,定定看着她:“我只想着,你体会过了我这般美貌佳人在侧伺候的好处,大约对旁人就不那么动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