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这次家宴,荆予也特意赶回来了,坐在长桌一角默默吃喝,待各人都聊过一遍,他才低调地来到唐憾儿身边,举杯祝贺她双喜临门。
“双喜?”唐憾儿不解。
“不是还要纳夫?”
“先生,说起这事,我本来要发牢骚的,那日叫你转了注意力,竟然忘了说。”
荆予知道她说的什么事,只好干笑笑:“别提了,为我守住秘密。”
“哪能不守呢?这棋局解不了,您这是逼我,我还不如不知道。”唐憾儿苦着脸。
“说正事,”荆予清清嗓子,“那黄溪午我帮你打听过了,是个不错的孩子,之前在学堂里读过几年,教太太们评价还好,只是这半年因为备嫁没再出现,所以我不曾见过。”
“你也说了,还是个孩子。”
“噗——”荆予实在没忍住,笑了一声,引得景枫望这看一眼,忙摆摆手示意他无事。
唐憾儿自己也才十五岁,只因心思重显得成熟些罢了,却在这嫌弃别人是孩子。
荆予只好安慰她:“这寨中大多是十三四岁提亲,入乡随俗嘛,你就当先找个玩伴,一同长大罢了。”
那倒也是。
这么想着,唐憾儿似乎还能轻松些。
“你当玩伴,旁人未必,纳回来又不真心对待,岂不白伤人心?真是过分!”对面景楸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然因为离得近,刚才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反正之前已经吵过一次,如今唐憾儿可以立刻就拉下脸回怼他:“我倒想真心,可也得先认识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来的心?!”
说完这句,才恍然觉得不合适,因为她本说的是黄溪午,对面景楸却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具
不见面容,便没有心吗?
祭祀大典以及载入族谱两件事传开,已经公然表明了唐憾儿在唐家的地位,此时黄家已经心生悔意了,毕竟黄见鹿虽能下嫁他人以保正夫的位子,却再无其他金户嫡女可选了,倒白白送了黄溪午这个庶子一个好机会。
为此,黄家正夫劳印还发了好大的脾气,同黄溪午的亲父齐蕴则闹了小半个月别扭,然而,别扭归别扭,当初是他自己推出去的却也无话可说,为了黄家的名声和未来,尤其为了巴住唐家的家世背景,他还不得不在黄溪午的婚事上格外上心,生生要把一个庶子的出嫁仪式办的如同嫡子。
齐蕴则自然知道这事自己儿子赚足了面子,且深知是因为唐憾儿身份的缘故,他本来性子软,平日里不争不抢,日夜礼佛,这下更是在佛祖面前斋戒多日,感谢佛祖庇佑,给自己儿子一个好的姻缘,又劝说黄溪午:
“我的儿,如今你竟能嫁给金户嫡女,终身有靠了,听素馨少主讲那唐憾儿脾性又好,将来且有好日子过呢,你必要真心同她相处,好好侍奉。”
黄家少主是黄素馨,与劳印不同,她对兄弟姐妹们一向还是平等对待的,早就来告诉他们唐憾儿为人性情说得过去,至少凭祭祀大典上那一面,她觉得这人还不错。
黄溪午听父亲唠叨,却只低头不言,他想说的事现在还不敢说,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说。
至于唐憾儿,他虽知道从一开始便借了她的势,可惜彼时年幼,一片真心全不懂。
唐憾儿这边也懒得再去想婚姻的事,只安心陪着唐照秋将修路的章程拟了,递到寨子里,由扬婆统一安排,又派年轻后生赶去了桂岭郡,请来了擅做柏油马路的工程师和技工数名,不几日,寨子里便热热闹闹的开了工。
勐茶寨虽包含万千群山,但乡民居所多集中在中部盆地及丘陵地带,主路倒也明显,那茅姓工程师在岭南一带工作多年,擅长山地规划,很快便出了图纸,先集中力量由几根主干道修起,其余支路寨子里自己也能摸索着慢慢做好。
勐茶寨乡民众多,尤其青壮年居多,又聪明能干,在工程师和技工的指导下很快上了手,女子们不做重活,却擅组织管理,一边将秋茶之后的存储事宜担了,一面往来烹茶煮饭,倒也搭配得当。
唐憾儿看着道路一天天变好,不由得开始怀念北平的电车轿车黄包车,那时候出门都不爱自己走动,坐车可方便极了
“母亲,”唐憾儿突然想到了什么,“咱们买些马养起来好不好?”
“养马?你若不想走路,叫人抬滑竿便是。”唐照秋自以为看透她。
唐憾儿笑着:“憾儿不是为了自己,您看这路修好了之后就方便马儿奔跑了,咱们现在提早养上,到时往来运送货物不就方便了?最好能多养一些,还能租赁出去,也可不单租马匹,做成马车也好。将来茶叶越卖越多,可不能总指望一人两担,再有余钱,也可以养几架人力黄包车,将来都是派的上用场的。”
这些话她提前找白行舟聊过的,亦得了白行舟的肯定,才敢同唐照秋提。
“这”唐照秋犹豫,“那也得茶叶卖的多才行,今年销量并不好。”
“咱们再想扩大销量的办法就是,但马儿可以先养起来啊,等到时候大家都看得明白了,可就没有这先机了。”
这勐茶寨人轻易不出远门,一辈子生活在群山之中自给自足,实在需要出门的,比如每季外销茶叶的这些,要么靠人工担着,要么坐滑竿抬着,再好的也不过是雇一两头驴子,等到了桂岭郡或是南屏府才能根据需要换上牛车马车,当初唐憾儿就是这么反着进来的,深知出行不易。
而唐照秋当初也是跟着母亲一路闯荡过来,不是裹足不前的性子,当下便拍了板,立刻叫人出去采买,果然进了二十匹马,十头牛兼十头骡子,又叫工匠做了十辆大车,只等着路一修好就跑起来。
乡民们看到只当她们是为运茶,觉得大户人家爱摆排场,倒也没多想。
同牛马一起到来的还有两封信,一封给樊家主樊凌,一封给了唐家主唐照秋。
是樊云起的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