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风赠我的那枚玉佩,那日在昆仑境内唤来他之后,我一直放在贴身的小包包里,可我在玄女那里也见到一枚同样的玉佩后,我方才想起来,我还没有把这玉佩还给他。
第二日我起了一大早,特意赶着他下值的时候,去了饮冰宫找他。饮冰宫里的陈设一如我初次来时,院中的丹桂绿意阴阴,我走进正殿的时候正巧碰到月风在看一幅画,他看得入神,并没发现我的气息,我从他身后走上前,晃眼一瞧,那礁石画得极好,画上的女子衣饰不着颜色,站在海边的月色底下,虽不细着女子的容貌,却也能猜想必然容色倾城。
等我上前时,他方才发现我来了,却也不恼,随手给我倒了杯茶,唤我随意坐下。我好奇问他,那画中的女子是谁人?他只挑挑眉,不回答我。
我早就习惯了他对我这么吊儿郎当的样子,从随身的小包包里翻找出那紫玉佩,置于他面前,说道劳你相赠,如今物归原主啦。
他看了看那玉佩,并不接过,只把手中那幅画卷小心合上,置于画筒里,日头升起,这殿中一时被日光照亮许多,他心情甚好般的走到院里,我也跟了上去。他这饮冰宫的院里有一处很大的水潭,里面置着形态不一的假山石,我细瞧之下,发现这水潭里的几尾小鱼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不是告诉过我,这小鱼他已经养了好几百年了吗?
我问他这几尾小鱼去了哪里,他出神的望着潭水开口道:“其实那些小鱼是我从冥界寻来的,那根本不是鱼,是一个故人的魂魄罢了。”故人之魂,化为鱼,难道之前被我吃掉的那只五色鱼,真的是他的某个亲戚朋友吗?罪过罪过。
我内疚的低下了头,他瞧着我自责的样子有些好笑道:“我都不与你计较了,你就别责怪自己了,本就是我的痴心妄想,现在这般也好。”
我之前还觉得他甚是小气,不就是吃了他一条鱼吗,还腹诽了他许久。我问道:“那些小鱼是不是就是方才你那画中之人啊?”
他倒不想我一语道破,于是点头,再而摇头,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他问道:“你今日来我宫中就是为了将那玉佩归还吗?”
我其实有一些想问一问玄女的事情,所以我开口问道:“你与玄女可是故交?”
他想了想然后认真的说:“我不认识玄女。”
可我明明看见玄女那里有个一样的玉佩,再待开口,他复又打断我:“那玉佩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我既给了你,你就好生的收着吧,万一哪天你又身陷囹圄,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我想了想也是,月风可真是够朋友,不仅救我于危急,还不计较我吃了小鱼的事情,若要是换成是我,养了这么久的魂魄被人一朝毁去,我必要好好的暴打那人一顿。
月风不认识玄女,我觉得甚至意外,我瞧着月风也不像在骗我的样子,不好多问,我本来是来归还他玉佩的,现下玉佩也没还成,还讨了他一杯茶喝。
今日好像大家都无甚事忙,我回到重华殿时,容鹤饶有兴致的说,要为了我描一幅丹青,命我好生在老梅树下坐好,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待他画完,我的脖子已经僵得不能动了,脖子不能动没关系,腿能动就行,我僵着脖子慢慢的走到他跟前,想看看他画得怎么样。
这石桌之上,各色的矿石研磨成的各色颜料摆了一排,白色的布匹之前画着的女子虽然长得跟我甚是相似,可我不曾着过白衫,也不曾梳过这样的发髻,是以我有些不太满意。
以前桃林不临水,我长到一千来岁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后来又在瑶池住了几百年,可我们昆仑仙少,是以我对好看是没有什么概念的,后来见了容鹤,我觉得就算把世上夸赞男子的词语用在他身上也不为过。在我还没有察觉到我心悦他之前,我就悄悄想过,这六界里怕是不会有哪家的仙子能配得上容鹤,直到我某次照了镜子以后!我心中悄悄想着,虽然我修为不怎么样,但若是只论容貌,倒是配得起他的。
我发觉到这个事情之后,我开始想到,原来我在这天宫如此吃得开,不仅仅是因为我仙性活泼的原因,思及此,我居然有了几分挫败感。
容鹤倒是对那副我的画像甚是满意,他耐心的将笔墨晾干,将画卷起,放在一个紫檀雕花锦盒里,我瞧着那盒子有些眼熟,却并没有想太多,只看着他这副珍而重之的模样,我的心砰砰的跳动着。
我想起之前他也是如此收下我赠他的翎羽,说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戴那只由我的翎羽化成的青玉簪了。我问到他时,他有些支吾,说道那日在洞庭湖底下,是我的翎羽救下了准备殉道的他,我问到那蚩尤是怎么被封印的呢,他却不再开口,我想着若是只丢了一只翎羽就能阻止蚩尤出世,还能护下容鹤,那可真是太赚了。
可见王母没有骗我,那翎羽真的是个宝贝。
我们从房里面出去的时候,知虞小心的立在门口,神态冷清,容鹤路过她时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也看向容鹤,然后眼泪顿时包在了眼眶里面。容鹤不再多留,与我一同离去,可是我却有些不是滋味。
我从来不是一只大度的青鸟,我与容鹤两心相知,欲结长生之好,可这重华殿中却有一个女子与我一般爱慕着容鹤,她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今日天气甚好,我前些日子跟他说起我的那颗桃树已经汲汲长成,他就说过要与我同赏,今日正好得空,我与他一起前去桃园,在路上走着,路过的小仙童仙侍纷纷行礼,复又离去,容鹤见我一路无话,于是问道:“可是心情不好。”
我道:“容鹤仙,你真的要让知虞公主一直在天宫当一个侍女吗?”
容鹤道:“既是她自己所求,我可从来没有要求过让她留在天宫里。”可是你明明就知道她对你情意!于是我不再理他,快步走着,与他拉开了距离,他又好气又好笑的追上了我,走到我面前停下,强迫我看着他,他又说:“阿栀,我不喜欢她,我只喜欢你。”
我撇过头不看他,但是还是开了口:“那你为何让她留在重华殿。”
见我回应他,于是他牵过我的手,并排走着,他道:“我并不知道她来天宫中意欲何为,赎罪与否都不要紧,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掌握更多的主动性。”
说话间,我们到了桃园,那桃树老头的枝桠不知是不是受了我那半壶酒的缘故,竟是在短短几月内长成,与容鹤千年前种下的这些桃树比起也不差许多,只是这夏日时节,桃花谢了,树上结了小小的果子,这花开的时候我还在重华殿养伤,容鹤也不许我出门,错了花期甚是可惜,不过不怕,仙生漫漫,来日总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