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
随着此言毕。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下意识的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寡言,从上朝至今,从未开过口,说过半分言语的户部尚夏元吉身上,一个个群臣的老脸上,闪过一丝怜悯和同情。
不过
这些人也都学聪明了。
知道自己等人大势已去。
没了在此事上与朱高煦打擂台的资本。
所以也懒得管朱高煦接下来要做什么,全然一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作态。
都打定了主意,能够不参与则就不参与,能够少参与,则就少参与。
相较于一众同僚的小心思,为官多年深知官场细则的夏元吉心里门清。
同时对于朱高煦的质问,找他要答案,要解释的言语。
其实这一切,算是都在他预料之中。
所以在被朱高煦点名质问时,他没有半分悸动和意外。
而后。
短暂的沉默了片刻,夏元吉伸手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略显有些褶皱的官袍,一步跨出,从队列中走了出来,神情无悲无喜,淡定而坦然的冲着杵立于高台上的朱高煦微微躬了躬身子,行礼道:
“回王爷。”
“此间事情。”
“老臣为户部尚,又为精盐计划的主要负责,负责调控各地的精盐,配合各地盐商,稳定各地价格,让百姓能够吃上好盐,便宜的精盐。”
“虽老臣自问,此间一直兢兢业业,不曾亦不敢有半分怠慢。”
“何耐天不遂人愿。”
“老臣错将人性,看的太过于简单,忽略了财帛动人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从古至今的铁律。”
“致使,此间精盐各地调控,让不少人于中间钻了不少空子,借机与贾商暗中勾结,企图大肆敛财。”
“此事虽老臣未曾有过半分参与。”
“但”
“老臣在此事上,终究乃是此事的主事官员,所有的人员都一一经过老臣选拨,经过老臣同意。”
“所以于此事上,老臣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此事,老臣罪责,认打认罚,绝无半分怨言,一切全凭汉王爷做主。”
言罢。
夏元吉直直的跪拜了下去。
听了这话的众人,不禁微微有些侧目。
哪怕站在高台上的朱高煦,见着夏元吉这般光棍的作态,一时之间也不禁有些麻瓜了。
不过。
片刻的愣神。
朱高煦回过神来,看着下方老老实实低垂着脑袋,宛如一副任打任罚样子的夏元吉,差点没忍住爆粗口骂娘。
艹!
还以为这老混蛋这么老实呢!
感情终究是他太过于年轻了,把一切事情给想的太过于简单了。
这哪里是老老实实认错?
仔细品味一番,不难发现夏元吉话里话外,虽都透露着诚恳认错的态度,可言语中的内容,对自己的罪责,则是一副轻飘飘的一句"识人不明,对人性险恶把握不足"。
提炼总结一下。
说了那么多,整了那么多弯弯绕绕。
不外乎就直接说,他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责吗?
反应过来,听出言外之意的朱高煦,不禁下意识挑了挑眉,饶有兴趣的瞥了跪伏在地上的夏元吉一眼,心中也不由得感慨:
“这老货”
“真的是滑不溜秋啊!”
“真不愧是,应验了那句话,人越老越精明。”
“看似不利处境,却是在其短短的几句言语之下,化被动为主动,还给人一副正义凌然,集大义于一身的样子。”
“在给朱高煦面子的同时,又为自己谋画了一番。”
“这就是语言的艺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