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稜衿笑了笑,听着师兄师姐们的话,说道:“师父说了,言而有信,人无信不立。我已经签下婚,即便婚可能已经被毁,可心中签下的字,却毁不去。若我毁约,则道途阻滞,与废人无异,师兄师姐们也不必管我了。”
徐邗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如此坚决,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
柳稜衿轻轻点头,说道:“还请师兄师姐们不必特意阻拦林浊江,若师父做得不过分,而林浊江又通过了我的预期,我是要跟他走的。若师父过分了,我又挣扎不得,便……便再也不嫁人了,也不想理诸位师兄师姐了。”
几个同门又相顾无言,而顾夜幽和阮泽姝心中不由暗喜,巴不得柳稜衿惹恼了师父,到时候,师父也能如以往一般,重视她们了。
师父的关照,总是有限的,多了一个柳稜衿,还是颇受重视的特殊体质,其余弟子受到的关照自然就分润出去了。
不在意这些的,比如徐邗,对于小师妹是极为欣赏的,故而,徐邗对小师妹极为宠溺,更不会有什么嫉妒之心。
柳稜衿既然要作死,便由着她去了。
这一个月来,东南道,即是如今大泉平昭州,常有势力作乱,大泉一边稳固局势,一边派兵围剿,尤其是赤煞武军,所过之处,横扫一片,杀伐极重,有几个小仙门小山头被踏平,一些东躲西逃的小仙门修士就不敢冒头了。
有时候,作乱之人四处冒头,赤煞武军也疲于奔命,便委托出去,请大泉仙门与归顺大泉的大业仙门出击,抹杀作乱之人,收效甚好。
在这一个月里,天剑山弟子便参与了这场平乱之战。
柳稜衿便是其一,沿途之中,见到了满目疮痍的大地,见到了大泉迁移百姓的欢呼雀跃,见到了大泉子民奴役大业俘虏的场景,见到了孤儿寡母饿得啃树皮的画面,见到了枯瘦如柴的汉子肚皮鼓胀欲裂,口含土沙的情形……
如此种种,仿佛噩梦一般侵扰着她,每每入梦便能想起,她感觉自己助纣为虐了。
作为攻伐大业的一份子,不仅成了大业叛国贼,还给大业子民造成巨大伤害。
东南道有几个府成了十室九空的惨状,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超过了两国互相攻伐的军队人数,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业百姓之死,成千上百,都算到了自己头上,这让柳稜衿自责,许久才摆脱这样的阴影。
为什么师父也不怜惜天下苍生呢?为什么初境大师出来调和,却只能做到那样的程度?
柳稜衿又想了许久,略微有些想通,以后,自己超越了师父,一切就好说了。
可以说,大泉与大业的这一场战争,也是柳稜衿蜕变的一个契机,一个人的道,在于其看待事物的态度和感官,心思蜕变了,成熟了,深沉了,便更容易看透事物的本质了。
以前,柳稜衿还是有些排斥林浊江的,可到了这时,经常回忆自己与林浊江并不多的相处,还有三天两头的对决,竟不免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再想想师兄师姐们,他们虽然对她都很好,可却连她的婚事都总是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着实令人讨厌,激起了柳稜衿的逆反心理。
反而因为这样,愈发坚定了柳稜衿嫁给林浊江的心思。
“小师妹,不说林浊江,我们说说别的事。”
徐邗忽然说道,“师父已经去请冰山圣尊前来做客,到时候,那位圣子也会前来。据师父所言,那位圣子会与林浊江一起登天剑山,若林浊江技不如人,不管能否达到你的预期,林浊江都只能铩羽而归,若是林浊江能超越那位圣子,师父不会阻你嫁人,但希望你能同意,林浊江若铩羽而归,你不要闹情绪。”
柳稜衿一愣,诧异看向徐邗,秀眉拧紧。
“怎么样?这都不答应,师父可是宁愿你孤独终老的,反正徒弟不嫁最好,能长留师父左右。”
徐邗淡笑道,“师父如此疼爱你,想必不介意你长留左右的。”
柳稜衿咬牙道:“那位圣尊号称天府境第一人,他的弟子更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这样的师徒,徒弟出色,天下罕有比肩之人,师父这不是为难人吗?”
“师父历来爱为难人,难抗住师父的为难,才配得到师父的青睐,不是吗?”
徐邗神色悠然,转头望着柳稜衿,目光深沉,意味深长。
柳稜衿无奈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知何时起,天剑山忽然就掀起了一股登山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