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阳没说话,示意她继续。
阿廿看着他的眼神,原本心中对夜悬阳的百般猜测都自这一刻沉落。
从昨晚开始,夜悬阳就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他步步为营,装受伤装单纯,乖顺的踏入她不高明的骗局里,甚至故作善意的指引她寻找别云涧失踪弟子……到头来,他什么都知道,连这女杀手暗处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六个门派弟子来风蝉山贺寿,五派均入得正殿,唯别云涧弟子被下毒,却偏偏未伤及性命。说到底,不过是因为风作寒需要几个活人去见证这山上的满目疮痍,向世人告知夜悬阳的恶行,而其余五家均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唯别云涧还算挂着个名门正派的幌子,实为不二之选。为了让别云涧恨上夜悬阳,风作寒还特意把鹿未识骗进了寂牢,却不料这二人并未斗得你死我活,反而心平气和的给对方下套,大圈套小圈,套出来一个毫无信任可言的结盟,竟也勉强维持到了现在。
到如今,阿廿自是知道夜悬阳想要什么,她低头看着风作寒,“风二少主,你那个忠心耿耿的仆从叔义呢?”
风作寒的脸上也没有了面具式的假笑,只剩下满目难以捉摸的虚弱,“许是……已经被妖兽吃了,姐姐怎么问起这个?”
“方才我在一个小庭院里见到了一具好壮硕的尸体,我还以为,风二少主为了自己续命,把叔义的元神都吸干了呢……”
“鹿姐姐说笑了,我这般病体,即便有续命的想法,怕也是有心无力,现如今,便只能任悬阳哥哥鱼肉。”
“小少主说的也对……”阿廿脸上笑着,回手抽刀便劈,话音和刀锋齐齐下落。
风作寒对夜悬阳总是揣着万般防备,他咬准夜悬阳杀不了他,便是如何也不会出手,但这别云涧的女子突然动刀,实在猝不及防,风作寒下意识抬手阻挡,一道无形的屏障带着白惨惨的光,将刀锋挡了回去。
阿廿并不恋战,收刀后退两步,直接躲到夜悬阳身后,说话间带着隐隐得意,“尊使大人,不必谢我。”
“出手快了些,但依旧很差。”
若非大敌当前,阿廿真要照他后背踹上一脚。
夜悬阳讨人厌而不自知,兀自上前,对风作寒动了真格的。风作寒知他不杀人,但也不敢直接应对,闪身后退,方才半塌的侧殿里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数十个黑衣暗卫挡在他面前。夜悬阳的身侧也慢慢聚集了无数虎狼狡兽,双方连对峙都没有,直冲上前,混战在一处。
薄阙与阿廿偷偷避开,转到一个拐角,阿廿正色道:“风作寒既吸了叔义的元气,怕是冲着鱼死网破来的。此地不宜久留,你拿着解药去救其庭其楹他们,往西走,最角落的院子,他们在柴房。”
“好,我们速速离开。”
薄阙抬步要走,阿廿仍留在原地未动。“师兄先走一步,我还有事。”
“有什么事咱们先回家再说,你还打算在这儿过年吗?”薄阙转回身拉她,刚一伸手,鹿未识不动声色的躲了。
薄阙神色变了,“鹿未识,你该不会答应了夜悬阳什么吧?你们俩昨天到底……”
不等他问完,阿廿直接回答:“他说让我帮他,等他赢了,便将医给我。”
“条件呢?”
“条件是今天风蝉山发生的一切,别云涧都要做个见证。”
“明明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你居然还答应?”
阿廿笑了,“不然呢?反正我一个人根本找不到你们,在他手里又逃不掉,不如帮他做点什么,免得闲着闹心……只是我没想到背后的人是风作寒,我还以为是风知迹……。”
薄阙被这尊使算计得头疼,“当初他在囚笼里,真该给他塞两颗毒药!”
“等回了别云涧,你先给自己炼两颗后悔药吧。”
薄阙伸手拍在她脑袋上,“就你心大!”
阿廿揉了揉脑门,“师兄快去吧,我拿了医便与你们会合。”
薄阙叹了口气,神色突然端正了些,“横竖夜悬阳不会要你的命,若他不给你医,切记莫要与之纠缠。你和薄晓都是我妹妹,没有权衡取舍,明白吗?”
阿廿眉眼间微微的顿促被黑夜掩了过去,转而嬉皮笑脸,“你再说两句,我眼泪都下来了!”
薄阙的满心温柔被她堵得连毛都不剩,白了她一眼,转身进入浓黑的夜,很快瞧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