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应物立马不装了,“等等……你等会儿,有事儿好商量,你瞅瞅你这脾气……也就鹿未识受得了你!”
提起鹿未识,悬阳的脚步顿了一下。他正走到窗口,便直接推开窗侧身坐下来,背靠着窗框闭目养神,这幅油盐不进的德行,任谁看了都犯怵。
徐应物深吸了几口气,“我说……你堂堂寂牢尊使,如今还有个驿兽阁,却整日窝在别云涧,就为了陪小姑娘玩?”
夜悬阳抱臂养神,理都不理一句。
“以你的本事,你必然知道,鹿未识没有念境,就算是既宥祖师再世,也顶多把她教成个二流高手,你图什么呢?”
夜悬阳:“我乐意。”
徐应物:“……”
他一咬牙,“行,我也不兜圈子了,你呆在别云涧肯定还有别的事,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儿上,想查什么,我可以帮你。”
他生怕夜悬阳拒绝,又抢着说:“别跟我说你没事儿啊,那群地精成天来来回回的,都快在藏阁做窝了,我又不瞎。”
悬阳终于挑开眼皮瞧这这位小师叔,“趁我睡着了偷偷看我的链子,也是在帮我?”
徐应物笑了,挪动着破腿走过去,在窗边儿挤了个地儿坐,“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他一边儿套近乎,眼睛还盯着悬阳的袖口,“你这玩意儿是活的,我一碰它就躲,说实话,没太看清。”
“看它做什么?”
“我看那上面刻着东西,是什么符咒吗?”
夜悬阳回敬他一个敏锐的眼神,“你在审我吗?”
徐应物才三十出头,左右没比悬阳大几岁,却总爱装大辈儿,“孩子,真不是师叔我故意为难你,别云涧这些事,桩桩件件,仔细一琢磨,都跟你有点儿关系,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你这么多心眼儿,不可能看不出吧?何必装糊涂呢?”
窗外没什么风,悬阳右半边肩膀露在窗外,凉意一点点渗进来,顺着银链往他骨头缝里爬。
他当然清楚,比谁都清楚。
鹿未识的念蝶是被他毁掉的,可笙闲转天就失踪了,世上哪儿有这样的巧合?
风翕那三人逼死了舍寻,舍寻死前为何会说“孽无所生,罪自沉灭”……
还有那个在问雷谷救了他的黑衣人,那个去世多年还能操纵着地脉的既宥长老,神秘的涧南……
这些事,看似零零散散,却又好像桩桩件件都能跟他扯上关系……
徐应物见他不说话,也索性抱着手臂靠在另一侧窗框上,“我跟鹿未识都是一样的,就为了找到笙闲师兄……啊,还有点儿不一样,我不可能跟你好上……”
他开了个没人回应的玩笑,也不觉得尴尬,又自顾自往下说,“对了,有个事儿,鹿未识还不知道呢,不过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薄阙的伤养的七七八八了,薄云天就把他赶出去了,罚他去雪邙摘那个叫什么……哦对,五色冰蒲!说是什么时候摘回来,这事儿才算完。”
“雪邙”这个地方实在有些敏感,悬阳的眼睛终于认认真真看向了徐应物。
小师叔等的就是这个,轻道:“我如果没记错的话,你当初就是从雪邙漂下来的吧……孩子,到现在,你还觉得这事儿是你自己偷偷就能查清楚的?”
悬阳沉静许久,终于开始开口了,“你现在想做什么?”
徐应物无声的舒了口气,就像刚打赢了一场硬仗。他平复了一下,轻道:“我想看你身上的链子。”
“链子有何不妥?你为何对它如此执着?”
“那个上面的符……你认识吗?”
悬阳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我师父弄的……你认识?”
徐应物站起身,示意他跟自己走。
二人来到那个被打开的匮前,徐应物晃了晃肩膀,竟顺着中间那道窄缝钻进去,又招呼悬阳:“进来啊,缩骨你肯定会吧?”
悬阳看着那不到一尺宽的小空隙,满脸都是抗拒。他从未跟鹿未识以外的旁人凑得如此近过,还是个男人……
徐应物招呼他,“进来看看,有好东西。”
尊使大人恨恨的想:若是看不见有用的东西,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
他别扭着把自己塞进去,跟徐应物并排站着。
小师叔用手肘杵他,“那边那边,看匮背面,眼熟吗?”
悬阳顺着他的意思看过去。
下一刻,无恕“哗啦”一声响,差点撞破了他的袖子。
那匮的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符,明显和银链上是同一种字,古怪却颇有章法,像是某种远古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