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自己知道,和从前不一样了。因为这次,是他自己选的。
悬阳慢慢坐起身,徐应物突然从屏风后冒出来。
“哟,活了?”
他今日比平常漂亮些,浅青长袍,白玉簪发,乾净济楚。
似乎为了配合这玉树临风的打扮,徐应物走得很慢,悠悠然到了悬阳面前,“你这一觉睡得够久啊,眼瞧着天又要黑了。”
悬阳没答话,冷眼瞧着他人模狗样的德行。
徐应物笑了,“哦,今天冬至,流觞阁有晚宴,鹿未识也得去。”
悬阳开口了,声音还是有点虚,“鹿未识如今只是个罪奴,为何要去流觞阁?”
“毕竟是笙闲师兄的关门弟子,还是会另眼相看的……都还在别云涧这方水土上,面子该有还得有。”
悬阳不说话了。
徐应物掸掸袖子,“行了,你这脸色跟鬼似的,少操点心吧。我也不想问你怎么弄的,晚上回来给你带肉吃。”
他转身往外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指着自己的床铺,“被子都湿透了,记得给我收拾干净啊。”
小尊使假装听不见,暗暗想着:早知道吃了五色冰蒲这么难受,昨天就该去阿廿房间,惨兮兮的往她身边一倒,定然会被温柔照顾,顺带着惹她好一番心疼。
他甚至能想到阿廿红着眼圈兔子似的看他的模样……
徐应物又叫他:“要不等会儿宴席散了,我让鹿未识来瞧瞧你?”
方才还肖想着鹿未识的尊使大人下意识拒绝:“不用。”
徐应物耸耸肩,“但我估计她得找你,今天冬至,她肯定想跟你一起过。”
“她若是想来就让她来吧,也不用刻意隐瞒什么。”
徐应物点点头,十分知趣,“行吧,反正我啥也不知道,你们俩的破事儿,见面自己聊。”
他没再说什么,慢悠悠走了。
没有了让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声,悬阳能清晰的听到徐应物轻重交错的脚步慢慢下楼去,楼下有人在说话,有人轻轻翻,外面的风吹着冬鸟略沉重的羽翼……
从前他避之不及的繁杂琐碎回到耳朵里,依然没动听到哪儿去,还是烦。
果然,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失而复得,依旧不喜欢……
但喜欢的就不一样了。
悬阳闭着眼,在自己尚且疲痛的身体里翻找她的感知,发现自己竟有些迫不及待。那一身贱骨头似乎也知道他要找的东西有多重要,没多一会儿,便轻车熟路的寻到了,似乎还比之前清晰了一点。
鹿阿廿此时正百无聊赖,甚至有点不高兴。
倒不是因为往来的人都对她冷眼,而是因为要熬着时辰,耽误她去找夜悬阳。
在她家尊使眼里,什么节日都一样无聊。然而越是这样,她越不能放任。人间苦难都被他受尽了,人间的安乐,多少也要分给他一点才公平……
阿廿悄悄摸着袖子,那里藏着两个小泥人。她这几日在临云堂,偷偷捏了个丑丑的夜悬阳,又认真捏了个漂亮的自己,打算等会儿拿出来气气他。
“傻笑什么呢?捡钱了?”
抬头,徐应物正看着她。
阿廿站起来,把袖子里的宝贝藏好,笑嘻嘻的摇头,“没什么……”
徐应物用脚指头也知道她在想谁,白了她一眼。
阿廿如今的身份,位置只能在角落,徐应物辈分大,不能跟她坐一起。他往里指了指,“我先进去了,你等会儿偷溜的时候可别被人抓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