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灯节像彭叔和姚婶说的那样热闹,巨大的灯笼做成的一条龙,赛事前会有舞龙灯的环节。
然后再是现场做灯笼,让老一辈的手艺人最后点评让大伙投票,谁的现场投票最多,谁就脱颖而出。
草坪上灯火通明,如白昼一般,季归峤投完票,越过人群,坐在最外层的草坪之中,眸光看向中间的人群,她的视线穿过远处的山峦,眼神透着一股黯淡。
远处的山峦寂静,在夜幕之下显得格外幽深,只有半山腰的边界线上灯火通明,在这一处看着,像是一条蜿蜒又曲折的星星长龙灯隐约闪烁着光芒。
这里的热闹与远处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明与暗成型明显的交界线。
季归峤忽然发现从这里看过去,也是一番别有意味的风景。
“怎么一个人在这?”身旁忽然多了一声熟悉的嗓音,季归峤回过神,眸光收敛,回过头就看到付曼君站在自己身侧,手里似乎拿着一瓶两瓶罐装可乐。
她将其中一瓶递给季归峤,又蹲下身坐在她身边。
“忽然想过来休息会儿。”季归峤轻笑着掩饰内心的情绪,拧开易拉罐的拉环,送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
付曼君回眸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笑了一下,才继续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嗯?”季归峤不太明白她突然的问题,在对上对方那一脸疑问又侧着脑袋的视线之后,她才回过神,反应慢半拍地缓缓回应:“留下过年啊,开年之后,还有一堆的事情要做。要做宣传,做讲座,将这里的病情汇报给心理疾病研究院,我师兄已经向那边的导师报备过了,等他写完报告,会帮我们的。曼君姐,到时候这里的病人,以及整个云城的病人,都不用在怕没有专业的治疗团队了,他们也不用怕藏着掖着,可以逐一落实筛查,进行相应的心理疏导,心理疾病并不是丑事和坏事,他们不用再隐而不宣,可以安安稳稳的接受正规的治疗。”
“好啊,这样的话,也许上次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那些有遗传史的心理疾病患者,也可以受到更加专业的治疗。”付曼君听完她的话语,眼底都是欣喜。她毕业这么久,继承她父亲的遗愿,守着那家精神疗养院,这里的教育与大城市相比相差甚远,如果真的可以得到相应的关注,应该会逐渐减少这里病患的上升趋势。
“嗯。”季归峤重重地点了下头,这件事其实她在刚来这里的时候,就一直盘算着,只是最近才一点点的实施。
她以后的日子,可能得两边跑,或者四处跑,直到这边的事情得到专业人士的关注。
“归峤,你年后是不是就得回去一趟了?”
“嗯,我将这里的资料做成了一份完整的数据报告。年后我们那边都会有一群心理学家所开设的交流分享会,到时候会有各地的比较权威的专家临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季归峤莞尔一笑,话语停顿了一下才说:“不过,我会回来的。毕竟,这里还有我的病人,可不止顾衍行一个。”
付曼君附和着笑了一下,才转而有些认真地开口:“但他在你心里,是特别的吧。我看得出来,归峤,虽然我没有很系统的学习你们擅长的心理学,也没有你们那么善于洞察人心,但是接触了这里的病人这么久,耳濡目染的,也算是看多了。衍行在你心里,算是特别的,你关注别人,也更关注他。”
季归峤被她这么看穿,也不再掩饰,相反神情淡然大方承认:“嗯,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快速与医生建立信任的患者。之前我遇到的病人最快也需要8小时。”
“那……或许你在衍行眼里也是最特别的。”付曼君仰头喝了一大口手中的可乐,眼底的笑意肆起。
季归峤心照不宣的一笑而过,内心深处却很认同付曼君的话。
其实,人与人之间建立信任的方式,有时候真的很微妙,一个眼神又或者是一句话就能将这个人的好感值从内心深处判出一个高低。
季归峤视线望着不远处依旧灯火通明的地方,那里围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话筒声音震耳欲聋,从中间传递过来,一声声的数票声从话筒传过来。
季归峤听着,好像是彭叔依然获得头筹。
“彭叔的手艺和心思还是这么好啊。”付曼君对于第一名好似并不意外,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
季归峤听着,笑着道:“彭叔以前专门是做灯笼的吗?”
“差不多吧,听说他祖上古时候是专门做宫廷灯笼的,祖祖辈辈都是灯笼匠人。手艺更是没话说,以前他爷爷是这镇上出了名的灯笼手艺人,听说只要是他爷爷做的灯笼,狂风骤雨都吹不坏,可以用好几年呢。”付曼君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声音顿了一下神情显得有些遗憾:“可惜,我没有见过。到了彭叔自己,这手艺就渐渐隐去了,彭叔的父亲不喜欢这手艺,也不知道是不是隔代遗传,彭叔对于这手艺活,擅长得很,喜欢得跟什么似的。只要是他愿意学的,看着人家学一遍,他立马就会了。嗐,有些人学了一辈子,都还只是半吊子,有些人啊,看一遍,就会了,且越来越熟练,
这就是天赋吧。”
季归峤赞同地摇了摇头,毕竟她是见识过的,彭叔剪的窗花、编的竹篮、织的毛鞋等等。
当时,季归峤都看呆了,感觉彭叔真的是那种深藏不露的手艺人,身上有百般本领,却大隐隐于市。她喝完手里的可乐,看向付曼君,见她也喝完了,从她手中也拿走空的易拉罐,走到一旁路边的垃圾桶里扔掉。
“走吧,我们去恭贺一下彭叔。”
“嗯。”
季归峤将付曼君从草坪之中拉起来,两人又朝着人群走去,明亮的灯笼和月光之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分外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