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年三十,天气冷的厉害,村子里一片寂静,除了贪玩的小孩这时候还愿意出来乱跑,街头巷尾几乎已经见不着什么人了。
“宋大婶儿,今日你得给我一个说法!”
屋子里,花奶奶正坐在窗口的床榻上正绣着一条牡丹帕子。
外头那道风风火火的嗓音才刚刚落下,院子里就有了纷乱的脚步声。宋奶奶的手上顿了一顿,将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轻轻折了起来,放在了一旁的篮子里。
“唉!“宋奶奶轻叹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思索着,不知小丫头这次又闯了什么祸回来。
宋奶奶走到门前,一眼就瞧见了一个妇人拖着一个小男孩进来,那男孩子额头上还在流血。
宋奶奶心下一惊,怎么还伤着人了!
男孩子似乎是不情愿来的,挣扎着想要往外跑,被他娘拽着跑不掉,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这两人,正是这碧溪村的村长媳妇李秀珠和她儿子——陶舒。
宋奶奶压下心中的惊诧,和蔼的瞧着陶舒:“舒儿别怕,我家那混账丫头做了什么,你跟宋奶奶讲,宋奶奶替你做主!”
李秀珠闻言,语气也不自觉的软和了下来,叹道“我知宋婶儿是个明事理的,就是村里随便拉出个人来,也没有一个不说宋婶儿的好的。若是些别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我也就不来找您了。”
李秀珠说着,情绪渐渐地有几分激动了,语气也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只是这次,小丫头也忒过分了些!你瞧她给我家舒儿砸的!舒儿是我们家里的独子,自小是什么罪都没受过的,还是头一次伤成这样,我这做娘的,看着实在是心疼!”
宋奶奶朝着院门外的墙角淡淡的瞥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进来说吧!孩子伤的厉害,我这里有瘀伤药,先暂且给他擦上压一压。”花奶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语气柔和的说道。
宋奶奶一边给小陶舒擦着药粉,一边听着李秀珠讲着事情的经过。
“这小子,开始问他还不肯说,非得他爹吓他再不说就要打他,这才说了是他在河边玩,小丫头往冰上丢石子儿玩,丢偏了,恰巧砸中了他。虽也不是故意的,但宋婶儿还是应该教育教育你家丫头,免得再闯下什么祸事来!”
宋奶奶陪着笑“说的是!这件事确实是锦儿的错,回来我定当好好教训她,明日我再去好好向舒儿赔罪!”
“宋婶儿客气了,小孩子打闹么,不必这样较真,花婶儿好好说说她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还得回家做饭,我们就先回了。”
“好!真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瓶伤药先给孩子拿着用吧!“宋奶奶把刚才给花舒擦的药粉塞进李秀珠的手里,歉然说道。
“没事儿!我们就先走了”对方态度这么好,李秀珠也不好再继续揪着不放了,只得装作大方的摆了摆手,牵着陶舒回家去了。
另一厢,宋绡在门外看到李婶子带着陶舒在他们家,便知道是陶舒不守信用供出了她,心里气的厉害,决定不请他吃烤鱼赔罪了。
此时家是回不了了,这会儿一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她只好漫无目的的在外面溜达,走着走着,就又走到了河边。
宋绡站在河岸的高处,远远的向下望去。
一个身形瘦弱的男孩子蹲在河边,正艰难的举起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猛然向着冰面砸去。
这是在破冰?宋绡不由得有些好奇,天寒地冻的,村子里连个人都难见到,全都躲在家里取暖,怎么还有人这时候出来破冰捕鱼呢?
她放轻了脚步靠近,站在一个刚好能看清那人的动作,又不至于惊动他的地方。
站在这个角度,宋绡也看清了对方的样子,约莫七八岁的年纪的男孩子,样貌生的清秀可爱,只是身上的衣衫似乎过于单薄,让他的面色冻的有些青白。
哪里来的小家伙,她没见过,难道是别的村上的?宋绡心里纳闷道。
深冬里的冰面结的厚实,石头砸在冰面上,只留下一个几乎可以忽略的小坑,接着便顺着冰面滑走了,他只好捡起来再砸,这次的石头落下去,砸的又不是同一个位置了。
宋绡一边皱着眉头看,一边在心里想,这人好笨啊,这样的砸法,得多久才能砸开啊。
男孩子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妥,于是蹲下身子,两手抱着石头一下一下向下砸去。
宋绡随着眉头舒展开来,认可的点了点头,顺带着向他投去欣赏的目光,这和笨蛋倒还是挺善于变通的,知道此路不通便绕路他行的道理。
这么大的石头对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来说到底是过于沉重了,此时男孩子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面色也因为出了力气添出了些红润之色。
所幸你功夫不负有心人,如此数下,“咔嚓”一声,冰面裂开,露出一个两根成年人手臂粗的口子,男孩子松了一口气,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
宋绡看的认真,想知道这个笨蛋下一步会怎么做。
男孩子站起身,利落的将右臂的袖子高高的挽起,接着跪伏在冰面上,猛然将胳膊伸进了新砸开的冰口,顾不上冰湖刺骨的寒冷,手边便有一阵滑腻的触感,他猛地将它抓进了手里,低头看向手心,的确是条鱼,只是身量小的可怜,还没有他手掌大。
宋绡被他这一系列操作惊的说不出话来,便看着他将那条还不到巴掌大的小鱼放进身旁的木桶里,再次将手伸进了冰湖里。
宋绡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这样是不行的!”
萧意被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胳膊也从冰湖里收了回来,冻的青青紫紫的胳膊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他侧头望去,只见河岸上站着一个小姑娘,身穿簇新的红色短袄,脚着一双黑色长筒棉布鞋,一双眼睛乌黑发亮,唇如染脂,神采奕奕。
窗外有翠鸟的啾鸣声,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竹屋,在地板上勾勒出一方光亮。
竹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药草香,躺在床上的女子皱了皱眉,悠悠转醒。
心口靠右三寸的位置传来火辣辣的疼,她单手捂着伤口,另一手强撑着坐起身子,解开衣衫低头看去,伤口处已经缠上了纯白柔软的细布。
她拢了拢衣襟,将扣子重新扣好。
鼻息间是浓郁的药草香,她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角落里有一个格外厚重的木架子,上面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屋子的中间有一方简朴的木桌,配上两把椅子,仅此而已。
女子眉头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畅意的笑来,她就说嘛,她宋潇福大命大的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