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点绿光也消散了。
这无形的绿光,像是无边的重物压在心上。
既然所有的世界都在被某个古神守护,那为何这个村子还会存在「虚无」和「衰亡」?阿丰说过,这个村子不是什么世界边界,与出云国的情况并不相同。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妖火烧起来,用妖力将那块石头碎成两段,捡起比较完整的一段,解开了手中的红绳,将其绑在石头上。
接下来,才是最痛苦的事吧?
那之前被我吃下去的神格,现在早已在我体内,被自己的心紧紧地包裹着——
那曾经赐予我温柔地桃源乡的神格,我也终于要将其永远抛弃了。
他早已消失,不是吗?
留下来的,也只有那半个神格罢了。
可自己……
“对不起,阿夜……就在这里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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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沧海桑田,不过天地一瞬。
我曾在源氏的物语集中,读到过那片广袤又古老的土地上的一则名为烂柯人的故事。
有樵夫在山中观仙人对弈,观后便发现斧柄已烂,人间早已过去百年。
……身在洞中,不知百年已过。
阿丰在这里等我。
这百年的时间里,她从人类身上学会了「感情」。旧神没有教给她的,她学会了。她不再是之前那个一脸木讷寡淡的神明,有了些许的表情变化,但在这方面,依旧笨拙。
可我还没缓过来。
已经过去了百年。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哪怕是赛之河源,也不过是错过了三个月。
我想起了铃鹿御前曾与我说过,她从赛之河源出来,在得知了已经过去两百年后,便立刻回到了铃鹿山……
想来,她那个时候的心情……
不。
或许于她而言,这不过是短短一瞬。她的寿命如此之长,又怎会在乎那两百年?两百年……不过转瞬即逝。
八岐大蛇是跟着我一起在村子口被人发现的。在把那半个神格完全拿出来后,我便已经疼得不省人事了。
就算身体上完全好了,但那个时候的那种痛楚,以及……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的不安还非常清晰。
一直都是阿丰在照顾我,她在村子里建了一个屋子,我醒来后,便将在洞中发生的事告诉了阿丰和旧神。
“「虚无」……吗?”阿丰皱了眉。
我说出来的那些,自然是有保留,八岐大蛇在一旁听着,却也没有要质疑的想法。看来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昏过去了。
“这个名字不好吗?”我问,“什么都抓不住,只是那个时候看到了,像是漆黑的水一样。”
“那还不如直接叫「虚无之潮」。”旧神插嘴,“毕竟,我可是亲眼见过……那东西,几乎是和潮水一样,将出云国一点点吞噬了。”
旧神说这话时,阿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也是那时,阿丰终于把红绳收了回来。那上面确实吊有一块写有「神之墓」的石头。我说了自己在最后离开时干的这件事,并且把石头交给了阿丰。自己可能对于这块石头无可奈何,但阿丰应该有办法。
在对我平安归来表现出高兴后,阿丰又说起了村子那里的黑洞。现在的黑洞已经小了很多,这百年来,阿丰一直在想办法封印黑洞,结果却发现,在我进去之后,洞便慢慢缩小了。于是,阿丰便在黑洞外面设下结界,以树木为墙,再以鸟居为标,警示村民此为禁地。
关于洞的事,阿丰希望我和八岐大蛇能够保密。
我自然明白她在想什么。
过去了百年,村子相安无事。百年前的那些事,应该被慢慢淡忘了。关于洞,他们也最好不要知道。
在身体好得差不多时,已经是秋日了。阳光落在身上很是温暖,我坐在田边的一棵树下,能看到一片片金色稻子随风起伏。阿丰在那些稻子中走走停停,顺便让后边跟着的村民将已经成熟的稻子收割拉走。
“你们就这样看着吗?”旧神手持柿子,一边咬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问。
“什么?我们不是身体刚好吗?”我毫无愧疚,“为什么要下地干活?”
“啊……呼……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就该睡觉了。”八岐大蛇化作蛇卷在树枝上,语气懒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