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夕离开时候,留给了我这样一句话。
远处的灯火依次暗下,但关于铃鹿山的物语,我还没有落下一个字。
“睡不着吗?”大岳丸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我收敛了情绪,转过头笑着说:“只是觉得有些热,所以在外面待一会。少主你怎么来了?”
大岳丸走到了我右边坐下:“在我面前,还要掩饰吗?从自称你哥哥的那只妖怪走了以后,你就更加不安了吧?”
“没有。”
就这样,至少……在这种时候,要让他们放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他那么放心把我留在这里,少主也应该知道他的实力。”
“可担心和不安不能相提并论。”大岳丸看向我。
“我只是觉得,这完全是自己的事,不该拜托他们。”
“为什么这么想?”
“我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我低下了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海面,“他们不应该……”
“可是,你和他并不是只相处过一年两年吧?”大岳丸也看向了海面,“或许那位缘结神是顺路为你跑一趟,但被你叫作阿夕的妖怪呢?”
“……正是我将他已经看作了家人,所以才更不想依靠他。”我转头看着大岳丸,“想必少主你也不想被认为一直依靠了铃鹿御前吧?更何况,现在有的这一切……”
都不属于我。
我的所有,不过是那位神明来到这人世间的恩赐。
越是想要摆脱这样的想法,便越会在这样无力的情况之下,越显绝望,越会被那不属于「源稚紫」的感觉包围。
越是想要否认自己并非那位神明,便越是对夕夏的人生感到羡慕。
这样奇怪的感觉,自那天醒过来便越发强烈,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梦……是否又在预示着什么?
还有自己这样强忍委屈的模样,像极了我厌恶的夕夏……回到铃鹿山帮忙和蟹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时,回想起来的,也全是夕夏的记忆。
就在阿夕离开的那天,我看着哥哥的身体,拼命想要回想起从前的事,却是一片空白。
连那时伪神之战那样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模糊起来了。
……就在昨天,我无意间翻开了铃鹿御前从小缘那里得到的《怪》,竟然觉得很陌生。
“不只是因为这个吧?”大岳丸说,“或许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是吗……”
“但应该是好事。”大岳丸轻轻笑了说,“至少在我看来,你没有以前那样疯狂了,连脾气也好了不少。”
……如果在这里的是夕夏,或许会非常乖巧地等着阿夕回来,甚至还会受到不少铃鹿山妖怪的欢迎。如果是那位神明,也想必不会落到我这种地步。
那时候面对八俣远的询问,自己究竟是怎么做到,毫无犹豫地说出那些话……那时候为什么能那样……
而现在……自己是否还能再那样回答?
“别听大岳丸这小子。”铃鹿御前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说。
“铃鹿御前?你不是出海去了吗?”大岳丸说。
“出海我交给了风狸和蝎女。”铃鹿御前手持一只酒壶,走到我左边坐下,“什么一样不一样,不过是经历多了,无论是妖怪还是人,都会有一定改变。让我说,从前的你也没什么不好。”
“……”
“或许在别人看来很疯狂,但那并不重要。”铃鹿御前喝了一大口酒说,“重要的是你自己怎么想,你想要什么。所以能那样疯狂,一定是心中有明确目的。”
“竟然喝起了酒……”大岳丸看着铃鹿御前小声说,“可惜我没办法离开铃鹿山,不然也能帮上你的忙。”
虽然很小声,但还是被铃鹿御前听到了。她一边揽住我的胳膊,一边说:“只是微醺,无妨。”
大岳丸轻叹一口气,不再看铃鹿御前,看向了我:“你这么晚来,应该是要说那件事吧?”
铃鹿御前将手中的酒壶扔给大岳丸,却离我更近了:“可以那么说,但在那之前,我要再问一次。”
“问……什么?”
“你真的不愿意接受你所说的那份馈赠吗?”铃鹿御前那双眸子看着我问,“好处什么的,大岳丸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也不会再重复了。”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愿意。”
“原因呢?现在能说了吗?”大岳丸将酒壶放下后问。
我垂下了头:“谢谢你们这样关心我,但……你们没必要这样对我……”
“真是的……事到如今,你还没办法接受我们能作为你的家人存在吗?”铃鹿御前问,“这也难免,毕竟你并没有真正失去家,源氏还在,你在意的家人也还在。”
“不是……不是那么回事。”
“不是的话,那就试着依靠我们——这样不好吗?非要逞强去证明自己,运气好或许没事,运气不好,死伤都有可能。”铃鹿御前说,带着无奈。
“逞强的话,不只是因为觉得这是自己的事,所以要自己去做吧?”大岳丸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