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突然对着赵高深施一礼,认真地道:“敢问赵兄,陛下为何要斯去与淳于越言说此事。”
这是李斯被嬴成蟜按在石桌上险些身死,直到说出“斯要做丞相”才生还所得到的感悟——有些时候,直来直往可能有奇效。
李斯要是知道嬴成蟜根本没想杀他,无论他说什么最后都会放了他,不知会作何感想。
赵高诧异万分。
一边扶起李斯,一边腹诽。
毫无城府,遇事藏不得心。
一个丞相之位,便能将人改变如此之大乎?
我是否还应和李斯交往下去?
罢了,其已是丞相位至人臣,若是断交,高先前所为皆前功尽弃矣。
“李兄这是何意?快快请起。李兄身兼儒法两家之长,又和淳于仆射同在稷下学宫学要李兄去告知此喜讯,理所当然也。”
“多谢赵兄。”
李斯来不及细想赵高所言何意,先道谢一声。
两人继续并肩而行。
但直到赵高行到内史府,和李斯互相拜别前,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李兄先行,高去告知蒙内史。”
“那斯便先走,赵兄闲暇之余可来府上坐坐,我府大门随时为赵兄敞开。”
拜别赵高。
李斯低头独自前行。
继续想着赵高与他说的话。
身兼儒法两家之长。
此话赵高盏茶时间与我说了两遍,算上府上那遍,这便是三遍了。
但此话到底是何用意,仅是说我师从荀师,儒法并修乎?
我与淳于越同在稷下学宫学习,所以要我来告知淳于越这个喜讯。
这话听上去似乎没什么不妥,但赵高其人说话喜欢暗喻内隐,定不是字面之意。
嗯?喜讯?喜讯!
这怎么能是喜讯!
李斯豁然停步,身体颤抖,双目失神,身上不断得向外冒冷汗。
他觉得头脑有些晕眩,想要扶些什么。
抬头四望。
一个红砖黑瓦,搭建半是粗犷秦风,半是齐国学风的官府就在他右侧。
博士署,到了。
李斯看着那硕大博士署三字,内心变幻不定。
淳于越乃斯之好友,但斯不能失了圣宠。
斯已是人臣丞相,上无可上,何必为之。
但若斯此事办不好,丞相之位或失,隗状之例就在眼前。
斯在纠结什么?
斯杀过韩非师兄,卖过张苍师弟,今日再卖一淳于越又何妨?
斯仅能为刀乎?
斯之才华陛下不见乎?
陛下会因此事下了斯丞相之位?
无数的念头在李斯脑中纷乱驳杂,让这位新晋的大秦左丞相站在博士署面前许久,迈不出一步。
“如今还是当值时间,李兄以勤勉政务闻名,如今不在丞相府而至博士署,可是有什么要事?”
熟悉的声音将李斯拉回现实。
李斯抬头视之,其正前方,正是其要寻的淳于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