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瞥了瞥那堆叠起来,比他个子还高的厚厚竹简,觉得自己刚才给出的理由好像不是很合适。
于是他在赵高胆战心惊的眼神又陷入思考。
“不,不用说了……”
赵高制止的话还没说完,盖聂已是眼睛一亮。
“陛下字不美?”
赵高:???
他丢下手中断笔,冲上去盖聂身前,想要把盖聂的嘴捂上。
你这瘟神乱说什么?每次你乱说最后倒霉的都是我。
盖聂身躯后移,腰间宝剑轻颤,浑身剑气蓄势待发,无匹剑意锁定赵高。
赵高眼看盖聂一副你再过来就打一场的态度,急忙住了脚。
他不惧盖聂,但他也不想在章台宫和盖聂大战一场。
盖聂警惕盯着赵高,道:“作甚?你篡改圣旨图谋不轨,想杀聂灭口乎?”
我篡改什么了?行玺符令事本来就是做这个!是你这个行玺符令事做的不对!
“之所以有行玺符令事这官职,便是要在不改变圣旨之意的情况下,为陛下润笔。陛下心系天下所思甚重,写圣旨时或有不周之处,这便需要行玺符令事在誊抄圣旨时修改指出,维护陛下威信。”
“誊写完毕后再由陛下过目,陛下首肯后方可发出。长安君要你看着高,是要你监察高不得篡改圣旨之意,而不是要高一字不改。高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盖聂半信半疑地看看赵高,道:“秦律有写?”
这种事怎么会写在秦律上?
那不是说陛下也会有思虑不周之时乎?
那不是损害陛下威信乎?
赵高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拳,道:“未有。”
盖聂面无表情点点头,道:“既然秦律未写,那你不得擅改一字。”
赵高被气懵了,这一刻他真的想和盖聂在章台宫大战个三百回合!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赵高气急败坏,收起染上墨汁的竹简和断裂成两截的毛笔。
盖聂旁观,又道:“浪费,那墨渍不多,以刀刮之可也,不影响写。”
赵高身体又是一抖,他强忍住和盖聂大打出手的冲动,阴着脸找出一支新毛笔和一卷空白的竹简,又拿着毛笔饱蘸墨汁。
然后他将这支毛笔递给盖聂,阴沉着脸隐含怒意地愤然道:“笔给你!你来写!”
盖聂奇怪地看看赵高,一是奇怪赵高为什么这么生气,二是奇怪赵高怎么会要他来写。
他盯着毛笔看了两眼,也不去接笔,理所当然地道:“长安君所言,是要聂看着你。你写,聂看,聂不写。”
赵高咬牙切齿,道:“那,便,不,要,多,话,可,乎?”
盖聂淡然道:“不可,聂要看着你,你写错了聂就要说。”
赵高面红耳赤,气贯天灵。
他要疯了,他觉得自己要患狂疾了。
休沐后,定要去找夏无且看上一看!
赵高深呼吸不停,胸膛剧烈起伏十数次,以最后的耐心对盖聂道:“你可记得长安君说,天亮后陛下未醒便发出之话?”
盖聂点头,这个他倒是记得。
“长安君此话,便是要陛下一览高所誊写圣旨是否可发出之意。若高一字不动将陛下所写圣旨誊抄一遍,陛下何必再观之?”
“长安君怕你篡改圣旨,你确实是篡改了。”
“高说过了!修缮圣旨!这本就是行玺符令事之责!若按照你所说,那长安君要你看着高是何意?在你目下,高一字不改尽数抄之,何必还要交给陛下御览?”
“长安君怕你我勾连篡改圣旨。”
赵高:……
盖聂不但不信任他,盖聂连自己也不信任……
看着盖聂面无表情的脸,赵高越看越是生气,越看越是讨厌,他真的想上去一拳把盖聂的脸打的稀巴烂。
他觉得盖聂什么话都能说出来,就是因为顶着这张面瘫脸的关系。
赵高强忍怒气回思了一下盖聂所说,发现盖聂所臆想的竟然全无漏洞,逻辑全对,于是赵高更愤怒了。
我总不能真就一字不改誊抄一遍,然后就发出去,那陛下醒了定要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