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说完这话的元惟扬,也还站在房中,并没有离开。他已然从方才的暴怒之中平静了下来——可这样的平静,与冷静却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他还是固执地相信赵家应许这一门婚事就是欺骗,是诡计,而她是个道具吧?
“元……三少爷。”赵霜意咬着牙强逼自己冷静下来,叫他一声。
“怎么?”元惟扬看也不看她。
“我没有骗你。”赵霜意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我想,我能明白你在顾虑什么,可我家真的不是利用这门婚事陷害镇远侯府。我堂妹的事,目下我还不能同你说,但你放心,她不会害你。”
“你这么说说,谁都会吧?我还要等……如果我镇远侯府当真能平安无恙过了这一劫,我自然信你。如今却是空口无凭。”
“要等多久呢?”赵霜意道:“一年,两年?”
“或许只有几个月,或许还有两三年。”
“如果镇远侯府当真无恙,你信不信我是清白的?”
“如果……”元惟扬微微迟疑,看着她的眼眸仿佛有了一丝动摇:“如果当真无恙,今日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会百倍对你好的。”
“我要你百倍对我好干什么呢?”赵霜意长出了一口气:“接受那样的好,我和猫狗有什么差异?我只求一件事——如果我活到那一天了,你我和离,可好?”
元惟扬的脸色一变:“你……你说,如果你当真是无辜的,一切灾难咱们都挺过去了,你要和离?”
“你现在不愿意和离,是因为你怕我背后捅你刀子,那好,我等。”赵霜意说着,声音却仍然免不了带几分气急的嘶哑:“但哪一天我清白了,我会再也等不下去的。你这样猜忌我,我还怎么能面对你?你说你不愿意和我共处了,你当我便愿意面对一个冤枉我的人么!”
元惟扬怔住了,他仿佛不认识般看着她,眉心微皱,想说什么,口唇张开却说不出话来。
“答应我,好不好?”赵霜意笑了,笑得满眼都是眼泪:“不愿和离也可以,你休了我也可以,再不然,你是北衙的人,你应该有许多方法能让我顺理成章地死掉,留不下一点证据——杀了我也行。我不能背负这样的冤屈活下去。”
“你说什么傻话!”元惟扬显然被她的话刺得手足无措了,道:“你我是夫妻,我怎么会想杀了你……今后再别提这个字!”
“哪个字?死么?”赵霜意却道:“这又什么提不得的?难道不说,就不会出意外了么?难说我活不过今天,也许活不过明天,这……”
她的话已经来不及说完了,元惟扬上前一步,狠狠捂住了她的嘴:“不能再说了!”
赵霜意挣扎,踢他打他,却总归是没有用处的。她口鼻都被他死死按住,连呼吸都艰难,没一会儿手脚便软了,脸色也涨得通红,元惟扬这才松了手,道:“你还说不说这些话了?再胡说,我便动手打你了。”
“我自己不想活了也不成么?”赵霜意说话急了,呼吸间呛了一下,连连咳嗽起来,泪水也忍不住往下掉。可她这么一来,元惟扬便也难受了起来,他站了几秒,便走到她身边,笨拙而轻柔地拍打她的脊背:“你何苦这样。我只是不敢……不是不想信你的。”
“有什么区别?终究还是不信我。”赵霜意说完这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她扭过了头,不看元惟扬。
元惟扬也不再说什么,直到上了回镇远侯府的马车,也是一个坐在这边,一个坐在那边,谁都不发一句话的。
这马车不算宽大,两个人并排坐进来,显然是怎么都该有点儿碰撞的。可赵霜意拧着腰坐着,哪怕马车再颠簸,也绝不往元惟扬那边儿靠一点点,元惟扬看着别扭,却也不好说什么,想叫她过来,又开不了口,便也这么僵着。
然而就在这时候,马车车轮却正巧轧在一个坑上。赵霜意拧着劲儿不曾提防,一头撞在了车顶上,登时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了,伸手去捂时,已然慢慢肿起了一个包。
事起仓促,元惟扬显然也没想到她那边儿会撞了头,意外之中倒也顾不得方才争执过,一把将她拖了过来,伸手按在了她头上:“撞疼了?我回去收拾他,驾车不长眼睛,往坑上走。别哭……”
赵霜意原本一腔怨念正没处撒,见他这样,无名火起,使劲儿将元惟扬挣开了,整个人缩到了马车一角上,自己伸手压着那处肿,疼得眼泪汪汪的也不看他一眼。
她是要使劲儿闹脾气了,元惟扬看在眼中,终于还是不曾没皮没脸地靠过去。他还在纠结挣扎,却着实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
若真是冤枉了她,或许今日说的话真会叫她凉了心,他自然会后悔。可若是没有冤枉她,他此刻服了软,今后岂不是还要被她牵着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