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着华装锦服中年女子自内室中走出,周青轩见她满面含笑,心中无来由心生亲近。只见她风姿绰约,身形与萧清音并无二致,更似是两姊妹。
妇人一笑,道:“竟胡说,师兄岂是收的?应是认。”萧清音吐吐舌,道:“娘,他是王师伯的关门弟子!”
掌门夫人微微一怔,脸色蓦地变为灰青之色,仔细观瞧周青轩,脸色愈加难看。周青轩躬身一拜,道,“弟子拜见掌门夫人。”
妇人双唇灰白,不住颤动,看似有话要说却又硬硬咽下,片刻间脸色忽白忽红,颤声道:“今日得见,王师兄弟子当真是相貌堂堂,不知王师兄最近可好?”
周青轩道:“他老人家终日练功吃斋,身体康健。”
萧靖道:“好了,一家人何须客套?咱们坐下边吃边聊。”
萧靖招呼周青轩坐下。萧清音坐在周青轩身旁,一会说这个好吃,一会说那个不错,不一刻周青轩已是满头大汗。
萧靖道:“师侄不必拘束。”
周青轩放筷后道:“实不相瞒,这些年,除与师父一起用饭之外,从未与他人一同用饭,着实有些忐忑。”
掌门夫人竟欲言又止,坐立不安。
萧靖道:“怎么,师侄一直与师父吃住?父母未在身边陪伴?”
周青轩苦笑,道:“爹娘多年前已经双双亡故,多亏师父将我抚养成人,还教我武功。”说罢用手撩额间乌发,这一撩不打紧,掌门夫人倒吸一口凉气。好在几人并未饮酒,萧靖也似不愿耽搁,只啜几口便离开,周青轩也不好久留,随后告个别,匆匆去了。
华山深夜幽秘静寂,掌门夫人华床锦被,每晚安眠甚是踏实。不过今夜胸中如狂海翻腾难以入睡,但凡浅睡片刻便梦到那森森大山与茅草小舍,梦到故人欢声笑语,梦到小儿咿咿呀呀,那小儿又猛然又变成周青轩,俊俏之容变为索命恶鬼,冷冷向她逼问:“你可曾见到我爹?”
掌门夫人冷汗频频,不敢再睡。周青轩额角那刀形胎记当真如锥心一刀,直将她刺得魂飞魄散。她更似掉进万丈深渊,深渊之下尚有千尺冰潭,冰潭之下不知何种异兽静待,将她一口吞进肚中。自那日下山已然一十八年,婴孩模样依旧铭刻在心。那时年少无知,却已成妻母,世间繁花似锦,时不时将她魂魄勾去。终有一日无可再忍,狠心弃下周峻峰,丢下嗷嗷待哺婴孩奔下山来。现今想来,那时究竟是为逼周峻峰下山,亦或是不甘寂寞?现已无从分辨。回八卦门之后,其父卢冠岳严加看管,她也曾苦苦哀求,但也无济于事。八卦门人将两人之子认作孽种,周峻峰更是无耻之徒,倘若来寻,必然群起杀之!此后卢冠岳劝慰,若是不再与周峻峰父子再有瓜葛,八卦门也赐他两人生路,若不然便遍寻山野将二人诛杀。
三月之后,卢凌儿嫁入华山剑派续弦做了掌门夫人,萧靖结发之妻不知何故死去,却也未留儿女。卢凌儿不出三年,为萧靖传宗接代,诞下一儿一女。萧靖自然是对卢凌儿关怀备至,卢凌儿独享华山剑派尊崇,又相夫教子甚是忙碌,闲暇之时不时心念道:“与周峻峰数年当真是镜花水月,又或并无周峻峰父子二人,那便是一场梦,此刻梦已醒,眼下儿女双全,夫君声名显赫,我须安心。”
谁知周青轩便如不速来客,霎时间黑云遮日。额头胎记更是冷森如刀,它千真万确,是卢凌儿所留,似是母子之间生死之契,无从闪避。卢凌儿心如乱麻,不知如何。初见周青轩之时惊骇之余便是无边深渊,即便是周青轩轻轻一笑,也像极周峻峰恶毒一望。萧清音将他认作鬼,他或许当真便是一只鬼。卢凌儿不愿信其有,但却一直都存于另一个人世一般。儿虽已成人,苦痛哀伤却远胜欣喜。萧夫人自亲子的口中得知不仅周峻峰已死,连自己也归为亡者。她心知对周青轩而言,她甚是比不上死人。
月东沉、夜愈黑,卢凌儿泪眼朦胧缓缓睡去。她又站在茅草小舍之前,却见周峻峰满脸是血怀抱婴孩,露出满口白牙,阴森森道:“凌儿,我在山中候你多年,你总算愿回来寻我父子。”一张血手伸来,卢凌儿嚎啕大哭,嘶声道:“峻峰!放过我!轩儿,我的好儿,放了娘亲!”清晨醒来满脸泪痕,枕巾也已潮润,心道幸好萧靖与她分房而居,若不然又如何隐瞒?
华山山郊,一处破败民居之内,一人低声道:“阿罗暗使,明日便要取那萧靖首级,到时还需仰仗暗使高明施毒之术。”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凭马堂主的好手段,取萧靖首级那是轻而易举,何须我出手?”
马烈干笑一声,道:“想必暗使仍对那日之事耿耿于怀,当日情势马某也是情非得已,若马某先死,暗使也难以瓦全。”
黑衣女子一笑,道:“马堂主性命自然比小女子之命来的金贵!若你死了,门主定会痛心疾首!若我死了,马堂主凭一身之伤,又可在他老人家面前邀功。”
马烈佯怒道:“阿罗!大家同在一条船,若你死了,杀萧靖更是难上加难!再者,门主手段你我明镜一般,若是此番失手,咱们下场你不是不知!”
阿罗轻蔑一笑,道:“这当真是小女子小题大做,您大人不计小人之过!消消怒气!”
马烈一甩衣袖,道:“好了,咱们各自逞口舌之利又有何用?明日子时见真章,杀不了萧靖你我都提头见门主!”
阿罗正色道:“门主所托之事我阿罗在所不辞!等此事完结,自会向门主的如实禀报!”
马烈道:“只要杀得了萧靖,其余的悉听尊便!”说罢转身离去。
阿罗自语道,“明日是死是活尚不可知,却在计较无谓之事,马烈,今晚好好安歇,明日失手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