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姨没有回答,只是扶起**的儿子,服侍他一口一口地将药饮下,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扶他躺下。
她的儿子也意识到了家里来了客人,可实在无能为力,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朝他们摆了摆。
罗姨会意,挤出一丝笑容,轻声地解释道:“我儿子他……在和你们打招呼呢。”
“罗姨,最近有去看过镇上的大夫吗?大夫怎么说?”
罗姨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张小别的问题,在将碗轻轻地摆在桌子上之后,竟“扑通”一声,给沈清风跪了下来!
沈清风吃了一惊,赶忙要去扶她,“罗姨,你这是做什么?”
罗姨跪在地上,哽咽着说道:“这位沈兄弟,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抢了你的银子,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啊……我得救我儿子,如今镇上的大夫,看一次病就要二十两银子,我是无论如何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的……我就这一个儿子,我真的没有办法……”
“什么!怎么可能!看个病怎么会要二十两银子?”张小别惊讶道。
罗姨依旧跪在地上,声音越说越颤抖,“小别,这是你离开镇子以后的事情了。邹里正他……把村子里的大夫郎中都给赶走了,只留下了几个他府里的大夫。镇子里的人要看病,要么花二十两银子去找他府里的大夫,要么跑几十里地去邻近的村镇看病,可是……要带着生了病的人跑几十里地,实在是太难了,但二十两银子,我拼死拼活一年也不过能赚个十两银子……你让我怎么办啊……”
沈清风出声问道:“镇民们就没有人反抗吗?或是去找县令啊。”
罗姨苦笑了一声,“你们能想到的法子乡亲们都想到了,可是哪有这么容易呢?我们也想反抗啊,可是镇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出去闯**去了,邹里正的府里,又养了一百家兵,靠我们根本赢不了的。至于县令,我们镇里有人去青县找过县令,县令满口答应了下来,却一点动作都没有……”
张小别听得气不过,猛地一个起身便嚷嚷着要去找邹里正算账。
沈清风年长一些,行事自然要更冷静一些,一把拉住张小别,说道:“张兄,你先别冲动。且不论我们能不能敌得过那一百家兵,即便敌得过又如何,里正虽小,便毕竟是个官,你这般贸然找过去,万一被扣个造反的帽子……”
“那你说怎么办?”
沈清风将罗姨扶起,问道:“罗姨,我那些银子……”
罗姨不敢看他,低着头说道:“都给了那大夫了……之前我们家在他那里,还欠了不少银子,若不是这次能把之前的债补上,大夫是说什么也不会给我家儿子看病的。大夫收了银子,给开了些药方,说过几日会再来看诊的。”
张小别急忙道:“欠个屁!欠什么债!看个病本来就用不着这么多银子!”
罗姨垂着头,没敢接话。
“清风兄……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我们得好好想想。”说罢,沈清风对着罗姨说道,“罗姨,你不必太过歉疚,这世道不公平,我的银子若能帮到些需要帮助的人,我也还能接受。”
身为“穷鬼”,沈清风对于贫困带来的痛苦和世道的残忍不公,非常的感同身受。
所以,即便自己负债累累,他也试图向同处深渊中的同命人传达去一些善意。
张小别向沈清风投去敬佩的目光。
罗姨终于敢抬起头,沈清风能感觉到由于情绪的起伏,她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沈兄弟,真的……真的谢谢你了。”罗姨哽咽着说道。
罗姨的儿子在**又咳了起来,罗姨赶忙跑过去照顾。
眼看罗姨忙了起来,沈清风和张小别两人识趣地打了声招呼,选择了离开。
走出罗姨的茅草屋后,两人神色凝重,半天没有说话。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沈清风。
“张兄,你意下如何?”
同路而行,沈清风能感受到,张小别的纠结。
是挺身而出,行侠仗义?
还是认清现实,保全自己?
在话本里,这个选择似乎并不困难。
但这是现实。
一步走错可能就命丧黄泉的现实。
张小别神色痛苦,犹犹豫豫的,最后半天才吐出来一句:“清风兄……还好你方才拉住了我,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