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出生那会,为了不让自己异于其他婴孩,所以会经常随波逐流的和他们一起哭泣。
新出生的婴儿是不能常待于母亲身边的,在出生之后,我只来得及和原因打了个照面就被送到了十多个婴儿共同生活的一个婴儿房里。
时代的发展意味着医疗和科技都在进步,以前简陋的婴儿房完全是一个密封的常温盒子。而现在,不仅拥有先进的医疗器械,还设有很人性化的玻璃窗。
那扇玻璃窗,是我出生后近乎一个月唯一的娱乐。
做婴儿很无聊,被关在婴儿房更无聊。所以我每天的乐趣,都是在等原因出现在那个玻璃窗前。
我每天都在等,她每天都不来。身边的小孩的父母就算是身姿蹒跚,提着大包小包,但是只要路过这个地方都会放下手上的忙碌,驻足观看属于他们的孩子。
我羡慕他们,却也理解原因。因为这一世是她第一次体验生育之苦。
没有等来原因,我等来了甚尔。
我和甚尔第一次的照面,是隔着那扇玻璃窗。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动物园的稀有动物,是百年才能展览一次的那种。而他就像生平第一次踏入动物园的人,对于我这个百年才能展览一次的珍奇动物有着异于常人的好奇。
那一天他弯着腰观察了我好久,在看到我和他拥有着同样绿眸时,甚至露出了一个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浅笑。
我本来也想微笑回应他对于我今日份的娱乐给予的贡献,可是婴孩就是那阴晴不定的天,连我都无法预料的集体哭闹根本不给我和他任何反应的机会。
如潮水般的哭闹声突兀的响起,我还没有来得及随波逐流,余光就看到了那个男人慌忙离去的身影。
我对禅院甚尔的第一印象大概就是,他似乎极其讨厌小孩的哭声。
(一)
这个老师实在是不依不饶。
我的低头不语给了她一种错觉,好像她能通过语调和语言唤醒我身为孩子最原始的善意。
特别是在她笃定了,我在撒谎掩盖什么。
她不停的说一些引导的话,仿佛此刻的对白能成为她这辈子最值得回味的话语。而我身边小豆芽们兴奋莫名,大概是没想到今天绘画课那么富有娱乐性。特别是距离我最近的小胖子,他咧了个嘴,笑得吭哧吭哧的。
这样窘迫的场景,我一般都是直接一走了之,我不会对于过客投掷过多的七情六欲,毕竟我本身的感情就少的可怜。
不耐烦的准备起身想走,一直靠着门框打瞌睡的人,推门进来了。
“她没有带。里面是我的东西。”
甚尔的身形高大,在一帮坐在矮凳的豆芽菜世界里,像一颗百年巨树,不怒而威。
老师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的说,“是这样呀,那没有绘画工具话……”
甚尔的撇了眼还在笑意讥讽的小胖子,直接扯过了孩子的绿色包,然后将里面的彩铅和蜡笔尽数倾倒在了我的面前。
五颜六色的蜡笔像一场短暂且爆裂的雨,雨停的瞬间让我身边的孩子爆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哭声。
他大概第一次体会到有些娱乐是要接受代价的。
孩子的哭声就像无法堵截的感染源,只要一个响起,很快就会四面八法统统回应,然后群起而攻之。
甚尔被惨烈哭声包围住了。
他眉头拧的紧紧的,眼神里的不耐扑之欲出,如果仔细听,我还能听到他嘴里转瞬即逝的呲牙声。
可就算是这样,甚尔依旧笔挺的站在我身边,没有离开我半分。
是因为我还在这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我感觉不可思议,随即想马上证实。
起身走人,出到门口,甚尔果然跟在我的身后。
我们抛下了哭泣的豆芽菜,快步离开了噪音重灾区。重新回到了分贝骤然减弱的街上,我抱着手好奇的问甚尔,“为什么要带我来这?”
习惯不解释的成年人,依旧保持着不和孩子沟通的坏毛病。
他选择不语,却也不抛下我愤然离去,就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让我搞不清楚他想干嘛。
在我主动问了的情况下他都不愿说,那如果以后当我离去了,只剩下他和他的儿子呢?
天呐,我都可以想象到他们以后会是多么互相折磨的亲子关系了。
“甚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需要知道来这的理由。好吗?”莫名,我对于甚尔展露出了一丝独属原因的宽容。
那双碧翠如林的眼眸看了我一会,然后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团皱皱巴巴的纸团。
接过纸团,只是拿在手里,无需打开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前卫作品。
感觉羞耻但又觉得好笑,甚至还让我有点眼眶发烫。
纸团握在手心里,我看着面前这个人,我居然萌生了,至少走之前我想把他安顿好的念头。
让我也救救他吧,就像现在他也在试着救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