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把这对堆纸看过一遍了,看得不仔细,但有些印象,最深刻的是前年你生日后一周日子的那天,也是我重回西山的那天,更是他这六千多张记录中唯一一张我有所回应的记录。”
“很可惜,他以为我是想要和他有将来,其实我计划着离开。”白玄蝉转过身兀自整理着散作一团的照片与纸张,好似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以前问过程风起,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会怎么做。他说,殉情。”
“然后我又问他,那如果我是难产死的,留下了个孩子呢。他告诉我的是,先把孩子养大,等孩子有能力自己生活的时候再殉情,他说不想让我等太久,怕我一个人孤单。其实他人也挺好的,至少对我真的很好。”
“嗯陆京墨,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问你。”她顿了顿手里收拾的动作,“当我死在你怀里,你有想过殉情吗?”
“没有。”他回答得利落,须臾他又解释道,“应该说我不敢。因为我没有看到你的尸体,无法确定你的死亡,所以我不敢殉情,我怕你其实还活着,而我已经死了,不仅是他会怕你孤单,我也不想让你孤身一人。”
话音落,场面陷入片刻的安静,白玄蝉整理完一堆照片放进盒子里,她歇了歇擦拭额头渗出的汗珠:“让人进来帮我一起整理吧,按时间分的,收拾完我想把这些东西带回去,我不看,就是想带回去,收起来。”
“好。那你先出来,注意身体,累着不好。”说话间他向她伸出手。
最后环视了一周散落着的照片,白玄蝉搭着陆京墨伸过来的手离开这间封闭的保险室,外面的天早已经大亮,有光照进来时空中的飞尘更加清晰,眼睛忽感有些刺痛,抬手触碰的时候竟摸到了湿润感。
“先别拿手碰,你手上现在都是灰。”陆京墨轻轻握住她抬起的手,从口袋里拿出随身的纸巾悉心擦拭她脸上的泪渍。
看着纸巾上被浸湿的痕迹,白玄蝉愣了愣,原来自己是哭了,可是为什么会哭,她迟钝地抬起头看向陆京墨,两人的目光对上的瞬间他温柔地向她勾唇轻笑,恍惚间她想起了那年冷冬,程风起在万花盛开处对她的浅笑。
“陆京墨。”她缓缓道,“我想接受,pshlgial terventin。”
pshlgial terventin,也就是心理干预,是在心理学理论指导下,对个体或群体的的心理健康问题进行的针对性干预措施,以改善个体的心理状态和行为。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我觉得有些难受,但说不上来哪里难受,就是那种有些可惜,想哭,可是不知道在哭些什么,然后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你。”
听到最后陆京墨不禁在这个严肃的场合失声笑了出来,点着头应允了她的提议,替她擦拭完眼泪后待人收拾完保险室里的东西离开了西山。
三日后陆家长女满月宴的请帖已经尽数发完,宴会举办地点一时间引发了世家圈的热议,纵观整个圈子的宴会历史,申用国宴厅而非启用自家会所的家族屈指可数,面对此次陆家的一反常态,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弥漫在圈子里。
眨眼三日已过,国宴厅位于帝都城市最中央的古城墙对面,除阅兵外所有日子那处都保持着通顺的交通,可偏偏在这天,街道上莫名其妙多出来了数辆泊在街边的黑车,不仅是这条街,应该说是帝都每条主干道都间隔停泊着黑车。
临近邀请函的宴会入场时间,本就繁华的市中心更是车水马龙盛况空前,多少豪车如川流不息驶向这处无时无刻都散发着庄严肃穆气息的国宴厅,公有领域,周围路过的寻常人看着如此之多只能远观的名流绅士皆驻足回望。
世家圈的人物们虽自幼就出生在聚光灯下享受众星拱月的簇拥艳羡,可还是第一次接受如此之多来自世人直截了当的关注目光,四面八方的目光在下车那一刻就如同探照灯般紧紧注视着他们。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群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是新奇的存在,看见他们集体毫无征兆、盛装出席在外面就仿佛位列仙班的神明突如其来降临人间,那是不真实的,目光情不自禁就被吸引了过去。
当有人跟随着他们的步伐走过去时才发现竟是帝都陆家长女的满月宴,从休息室出来的白玄蝉抬手抚了抚耳坠流苏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往宴会大厅走,不经意间她瞥见了国宴厅大门外迷茫看着里面的过路人,而外面的人也在那一瞬看见了她。
对视瞬间,白玄蝉意兴阑珊地挪开了目光进入了工作人员推开的宴会厅大门,停滞在外面的人却久久失神凝望着她,于此刻神秘与现实奇迹般相互交错。
过于相近的两场满月宴会令众人不由自主地形成对比心态,尤其是众宾客在进入宴会大厅的瞬间,映入眼帘的便是如贤夫良父标杆的陆京墨兢兢业业地抱着孩子,白玄蝉则对其不闻不问兀自坐在僻静处低头看着手机。
按时携伴过来的矢之悼乍眼看见两人,照例送完红包后小声问道:“你俩吵架了?姐姐怎么坐这么远?”
“没有,她在修刚才拍的合照。”陆京墨如实回答,“而且她本来就不喜欢太杂的社交场合,不喜欢的事情没必要硬让她做,所以我让她找个地方自己玩儿,然后她自己走到哪里去了,你要是想找她可以过去。”
还是第一次听到名利场有如此人性化的安排,跟在矢之悼身后的范慈安从善如流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两份红包递过去,看到她与众不同的送法陆京墨不禁抬眸看了她一眼,后者感受到目光也回望过去。
“和所有孩子有关的宴会,也与母亲息息相关,所以我给陆夫人也准备了红包。”说话间范慈安状似不经意地捏了捏外耳廓,那里她打了个耳洞,一般情况下她都会戴着一枚钻石耳钉,可今日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