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从没有打人打的这样心虚过。
少主可以荒淫,但少主不能有错。
少主受人魅惑,沉迷享乐,误了事业,如今罪魁祸首被揪出来挨打受罚,少主将会重新步入正轨。
少主还是那个完美能干的少主。
这一切,不就是她最初设定好的嘛?
可当黄溪午参透了,真配合演完这场戏的时候,她觉得有些对不起手下这个鲜血淋漓的少年。
阿笋再嘚瑟,也不过是个得了些好处便捧着炫耀的孩子,他哪有那么多复杂心思?
足足三十藤条,整个背上加臀部血肉模糊,是阿芥带人把他接回去的,一向胆子大的阿芥看见这伤势都吓了一跳。
阮梅宁扶着神情莫辨的唐憾儿走了,声称先尝尝梅蕊苑的点心再一同看花去。
辛酉看着黄溪午一脸镇定的指挥人把地上血迹收拾干净,揉了把自己的后脑勺,才觉出气不顺来:“我来到底是干嘛的?活是你干的,人归了阮侧君,我图个什么?”
黄溪午微微一笑“您什么都不缺,自然没什么好图谋的,就当是正夫地位更稳固了吧。”
“是吗?”
黄溪午敛了笑容,正色道:“正是,从今往后,没人再敢不把您放眼里了,大事小事,皆以辛正君眼色为先。”
辛酉乍一听挺高兴,可再一想又半信半疑的:“我怎么觉得他们会更怕你呢?我不过是个摆设吧?”
“怎么会?正君真是多心了,旁人对溪午的敬也好畏也好,可全都是因为我背后是您在撑腰。若不是您大肚能容,又将权利放给我,哪个会将我这小小侍夫放在眼里,”说到这,黄溪午甚至还哽了一下,“您知道的,黄家是早就不要我了的”
辛酉心中不忍,忙道:“快别说这些了,你只当永酽楼是你的家,开开心心的便是。”
“多谢正君体恤。”黄溪午行个礼,将话题转了,“这里收拾好了,我送您回房歇息?”
两人果真说着聊着回了兴元楼。
与此同时,阮梅宁陪着唐憾儿吃吃喝喝,晚上还留了宿得了宠幸,心中深感满意的同时又有点感慨——这是一石几鸟啊?七窍玲珑的黄侍君!
阮梅宁是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白天黄溪午把自己叫去他还以为只是壮声势给唐憾儿增加点逼迫的压力呢,原来还顺手送个人情过来。
那种情况下,唐憾儿正需要一位体贴会哄人的夫侍接住她的负面情绪,把人带离,自己是最合适的,且他也是最想要这个好处的。
如果自己不去,黄溪午处置了阿笋紧接着就得触唐憾儿的霉头,而辛酉三言两语更容易把人激怒,还不如把人送出去。
阮梅宁不傻,这事他记下了,哪天黄溪午需要这个人情,他就得想办法给还上。
但总归,唐照秋那里得到了消息,笋小君日夜拉着少主不务正业,终于被少正君和管家侍君给处置了,少主则痛定思痛,决心尽快投入工作,不再沉溺后宅。
唐憾儿这回是终于正经工作了,不然那几位下属可是要急死了,对,就是前面拖拖拉拉闹事的那几位。
十月里就是祭祀大典,他们敢在年终拖时间,却不敢在大典时耽误工作,勐茶寨人的思想里,大典是顶顶重要的事,更何况,此时唐照秋已经生了唐岽,身子明显不济,形势显而易见。
前面来几回都被阿芥推三阻四打发了,这回几个人干脆一起联络好了上门,想着无论如何要闯了这一关。
这天唐憾儿正在楼上小房里翻,苎童匆匆跑上来楼来报:“来了来了,少主您算得没错,他们是一起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奋和松口气似的放心。
唐憾儿眼都没抬:“这回来了几个?”
“七个,都来了。”
“哦,那是约好的,还指望我法不责众呢!”
苎童好心劝着:“少主,甭管怎么说是来了,咱们先忙正事,回头再慢慢消遣他们。”
“回什么头?”唐憾儿把一放,“叫他们楼下跪着等。”
“哦。啊?这这可听说他们并非都是唐家家奴,这样跪着,不大好吧?”
唐憾儿一边往卧房去更衣一边斜他一眼。
苎童忙解释:“不是,奴的意思是本来如今就关系不大好,还是先不要得罪吧?”
唐憾儿斥骂一句:“不敢去说就换阿芥,废什么话!兰芽来梳头!”
等唐憾儿终于磨磨蹭蹭下了楼,会客室门口七个人已经跪了快一个小时,不知道方才有没有抗拒过,反正这会看着都还挺老实的。
唐憾儿往厅里一走,几个人就忙不叠问好,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又带头说道:“见过少主,眼看着祭祀大典就要到了,事务繁杂,咱们几个日夜赶工,才把这账目做好,这不赶紧就送过来了,请少主过目。”
说是账目,不过是把责任往财务那推,其实这一堆东西,远不止账目,公司各个环节的细情和终报都在里面了。
唐憾儿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是盛唐的梁管事?行,就从你开刀吧。”
这话一出,几个人脸色都变了,尤其梁管事,连连摆手:“这这这,少主您这是何意?”
唐憾儿不接他的话茬,只把自己面前的一个装订本打开:“梁篂,好名字。”
唐憾儿轻笑了一声,接着念到,“盛唐成立之初就进了公司,主管香蕉一线,后又分管收货部,年薪三百银元不错,元老级的。”她忽然脸色一变,“只是,从去年起,十一月报送晚了两天,十二月,晚五天,一月五天,二月六天,三月”
唐憾儿把本子一摔,冷笑着看他:“报表内容我都看过了,并无错漏之处,只是每个月晚上这么几天是怎么个意思?膈应我?”
梁篂早就抖起来:“不不,少主莫要多心,只是工作忙碌,难免要误上几日,属下今后一定按时上报。”
唐憾儿清楚,也不是成心膈应,无非就是先紧着给郑梦京看,再或是送到唐照秋那里卖个乖,到了自己这里便拖拉几日不当回事罢了。她自然不是真计较这几天的拖延,而是借故打压他们敷衍的态度,期间那么多墙头草的例子,她懒得一一拿出来就是了。
“今后的事今后再看,来人,把他拉出去,打二十杖!”唐憾儿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