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憾儿和阮梅宁一路到了秋茗轩。
唐照秋和景枫照例是等着的,喝了茶,回了改口礼礼,又说几句家常话。
唐憾儿已经经历过几次婚礼,对这个连点新鲜感都没了,再加上昨夜折腾,此刻十分疲惫,强撑着一套套程序走下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只是这模样落在阮梅宁眼里,就疑心她是不是在敷衍自己。
唐憾儿兴致不高,但好在阮梅宁嘴巧,对着唐照秋和景枫有问有答,倒不冷场。
唐照秋和景枫两个对阮梅宁还是满意的,毕竟是阮家的孩子,也算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知根知底,人又生的好,又能干,挑不出大毛病来。
只在最后,唐照秋突然说了一句重话:“今日我看你们起的迟了些,倒是年少,情有可原。”
唐憾儿还没说什么,阮梅宁先脸红了,忙道:“梅宁知道了,日后晨昏定省不敢忘。”
景枫就笑着解围:“妻主也说是年少了,还臊他们。”
唐照秋不置可否。
她不明说,可到底这把年纪不是白活的,这阮梅宁,是个会哄人的。
唐憾儿也主动道:“母亲向来宽宏大量,是以憾儿大意了,梅宁初嫁不懂事,该怪我。”
“谁也不怪,先回吧,以后将心思放在外面才是。”唐照秋摆摆手,放过他们。
回去的路上,阮梅宁心里惴惴的,垂眸不语。
唐憾儿拉着他的手摇了两下:“别往心里去,今日初见父母,定然是要找茬给个下马威的,作势罢了。”
阮梅宁也没抬头,一边走一边盯着自己的脚尖:“妻主,他们几个也被说过的吗?”
唐憾儿愣了一下才明白什么意思,是问辛酉樊云起这几个人有没有被怪罪过起得迟。
那当然是没有,可又不能直接回答,唐憾儿话头在嘴边上转了个弯:“何止被训呢?你看昨夜辛正君都被罚跪了。”
“哦。”阮梅宁应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
唐憾儿也没再继续解释,只是由此觉得这阮梅宁的性子挺敏感的,与此前自己认识的那个在学术上侃侃而谈的他不大一样了,又想起之前卑卑怯怯的模样,或许庶子出身的难免会这样?
她此时尚不知道,在外工作的阮梅宁和在后宅里生存的阮梅宁,可完全不是同一个性子。
回到永酽楼,唐憾儿和辛酉坐在厅内主座上,阮梅宁跪下来,为两人敬茶,口称“妻主”、“少正君”。
唐憾儿先饮了,拿出只金丝镯子给他戴上,辛酉也冷着脸接了茶,回了套绣花工具。
阮梅宁接过来,当面打开盒子看,恰到好处的露出惊喜的表情,立刻道谢:“多谢少正君厚赠。”
“知道不是寻常东西就好,我都舍不得用的。”辛酉淡淡说道。
唐憾儿探了探脖子,也好奇去看。
盒子不大,大号的卷绷子是放不下的,因此只有两件手绷,但绣花针十分丰富,大大小小长短不一形式各样的,足有二三十根,皆是不锈钢制成,这里的人依然惯用旧式银针铁针铜针,用是一样好用,却是易生锈,这不锈钢的却始终精光闪亮,又有大小三种型号的钢剪,一并装在一起,看着就很是趁手。
辛酉见唐憾儿盯着看,不大想和她呛,就勉为其难的解释了两句:
“以前我亲阿爸叫人从南屏府特意定制的,是我大婚时候的嫁妆,我没用过,还是崭新的。”顿了顿又道,“听闻阮侧君擅绣,物尽其用才好。”
阮梅宁应着:“少正君谬赞了,梅宁略通一二,谈不上擅长。”
辛酉也不看他,垂着眼:“反正妻主喜欢那些,你没事就多绣些。”
辛酉不擅绣,唐憾儿知道,因此也没想过他有这个,东西或许不值什么大价钱,却是份心意,何况,很少有人愿意承认别人哪里比自己强的,他居然就这么坦然的敞开了说。
唐憾儿虽然还生着昨日的气,但听他这么到底有些感动,自己从未在他面前表露过期待绣品的事,却原来,他早看出来了。
他自己绣不好,不介意送给擅绣的人,只为讨她的欢心。
阮梅宁在下首,看着唐憾儿和辛酉表面上别扭着,眼神里却是满满的情意,就很是惆怅,他一早就觉得这对夫妻感情甚好,担心自己插不进来,现在摆在面前了,又不得不面对。
这时候,樊云起掐着点儿过来了,进门先给唐憾儿和辛酉行了礼,又等着阮梅宁敬茶。
虽然同为侧君,也有个先来后到,樊云起又受看重,所以是潜在的高了半头,这个不必说在面上,大家心里都明白。
阮梅宁不必跪樊云起,却是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彼此敬茶还茶,而樊云起亦不适合送礼,那是上下级才有的,他不会做这种叫人拿话柄的事。
随后,韦阿谣阿坤小晃一个个的都算好了似的来了,又彼此见了一遍。
唐憾儿见时间不早,就带阮梅宁回梅蕊苑去,其他人都恭送,辛酉却不道别,拂袖而去。
回到梅蕊苑,阮梅宁亲手为她泡了茶,递到嘴边,小心问道:“妻主是累了吗?不然躺下歇一会儿?”
“也好。”唐憾儿就起身,由着他脱了外衫。
阮梅宁伺候着躺下,自己坐在床边守着,不多时,果然见唐憾儿睡着了。
其实他就是客套一下,巴不得唐憾儿对自己甜言蜜语的宠着,可这才新婚第二日,她就已经疲惫的不想多说话,放着新郎佳人在前,却转头就能睡了,叫人一腔热情无处施展。
忽地就想起临上轿前爹爹嘱咐的话,进了门就好,要什么爱情呢?不过是有宠就能活,因此,先努力博宠再说吧。
阮梅宁移步到厅里,打开嫁妆箱子,翻出几尺绸布,又抽了几缕绒线,再坐到窗前,对着光把绣花针一字排开,选了几根常用的型号,其余的先放回去
绷子绷好了绣布,人却对着空白处发呆,绣些什么好呢?
唐憾儿并未想到,自己只是累,在阮梅宁眼里心里却全变了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