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木瓜糕,依旧是唐憾儿送樊云起出门。
还是那条路,不同的是,由唐家派了马车送他,不必再翻山涉水地向往外奔波,樊凌也是吃准了唐家的红利,端坐在家完全不操心,除去嘴上坚持,这个儿子还不是像已经送给了唐家一样?
而此时,唐憾儿和樊云起两人的心境与之前也大不一样了。
他们都在变,但幸好,似乎是在越变越好。
分手之处还是两年前那一处,唐憾儿看着他空空的脖颈,又把那块玉坠给他挂回去:“我希望是等成亲的时候你将它送给我,作为我和你喜结连理的祝福礼。”
樊云头,看着她晨光中上下波动的卷发,依旧如一尾尾灵动的小鱼一般,上次只能远观,这次却可以大着胆子摸一下,又摸一下,将发尾绕在指间,闻一闻,似有梅花的清香。
两个人在天地苍茫间彼此说了一番你侬我侬的话,诉不尽的柔情蜜意,然而分别终究会到来。
樊云起上了马车,扬起一地烟尘。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唐憾儿想起两年前送他的时候的场景,那时的他稍显稳重的性情里更多的是稚嫩的热血,而这些原来已经慢慢消散,整个人被打磨得更加沉静,她不知道,等第三年再回来的樊云起更是一派云淡自风轻,万事不扰心的模样。
樊云起总是没有任何锋芒,甚至在刻意收敛身上任何可能尖锐的气息,总是以温润的姿态示人,似乎永远是一杯温吞的水,不知道是还没烧开,还是开过了又冷下来的。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揣摩,此时,唐憾儿不再过多感叹,看他离去,转身回去,准备投入新一年的工作。
大粉袍卖得很好,年前又赶着研制出岩茶之大泽袍,今年春天打算辟出几处山崖,专门种植合适的岩茶茶树。
想到种茶的事,唐憾儿啊呀一声,竟把韦阿谣忘了,已经把他晾在娘家十余天,于是赶紧回去备了几样礼,上韦家门去接人回来。
阿坤是会自己溜回来的,韦阿谣却是一板一眼的观念,妻主不叫,他就是急死了也不吱一声。
果然,等唐憾儿一露面,韦阿谣眼睛都红了。
开头几天还好,高高兴兴的回门探亲,可后来唐憾儿一直没动静,韦家阿姆忍不住逼问他,是不是在家得罪了妻主,被变相的打发回来冷落着了。
他又犯了上次的毛病,开始还算坚定,被问来问去就开始心虚,琢磨着是不是这阵子家里给唐憾儿定了正夫,她心思就转过去了,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他尚不知道樊云起的事,却知道景枫已经在准备同彭家联姻的婚仪,彭琦也是天之骄子一个,既聪慧又能干,不久就会回来把正夫的位子坐稳,到时候唐憾儿的心思怕是会全被霸占了去。
可怎么办?
唐憾儿一看韦阿谣那模样就知道他又委屈了,有过一回经验,知道这人是再憋屈也只管忍着的性子,只是当着韦家阿姆的面不好过于亲昵,便也淡漠着一张脸。
“阿姆,前些日子憾儿有事耽搁了,今日特来接阿谣回去。”
其实韦家阿姆也有些怨她来迟了,但身份有差,又不好苛责,只是话里委婉了提了提:“唐少主事务繁忙,原不该操心后宅之事的,遣下人来知会一声便是,不必非等着亲自前来。”
韦阿谣还生怕他母亲这话说重了,急急盯她一眼,埋怨她不该在唐憾儿面前这样。
唐憾儿倒是没介意,陪着笑:“再忙也要亲自来的,阿谣对我很重要,我不会怠慢他。”
听闻这话,韦阿谣眼睛又是一红,再委屈也觉得没什么了。
韦家阿姆听她这样讲,也没话说,客气了两句,叫小厮赶紧收拾包裹,送他们回去。
桑童榆童本就是唐憾儿亲自派给他的人,早就盼着走,一见唐憾儿进门就奔回房把东西打理好了,此时听见吩咐就一左一右过来,架起韦阿谣就走,嘴里还叨念,“奴就说少主会来接的吧,非不信”
生生把唐憾儿看乐了,使劲抿了抿嘴才把笑憋回去。
这两个小厮行事做派总是很合心意,也是当初唐憾儿眼睛刁,一下子看中他俩,有他们在旁多劝劝,总是好的。
待终于到了马车前,韦家阿姆又不舍得了,千叮万嘱不肯撒手。
唐憾儿上前抱了抱她:“阿姆,你放心,我叫阿谣时常回来看你。”
“别,可别,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到底不是不理智的人,嫁做人夫若还老惦记着娘家是会被妻家厌弃的。
唐憾儿不跟她争这些,一侧身把韦阿谣的手拉过来握着:“他过得好着呢,我绝不叫他受委屈。”
“阿姆,孩儿过的很好,您放心。”韦阿谣有些羞涩,把手抽了抽,没抽动,只好放弃。
在家这些日子,韦家阿姆自然是听韦阿谣说过无数遍自己过得好,也不是不放心,不过是离别时难以自控罢了,见他两人这样恩爱,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挥挥手,送人离开。
一路上,唐憾儿把韦阿谣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她刚才忽然体会到了嫁女儿是什么心情,想起当初姐姐出嫁,亲娘唐映秋正是这样哭哭啼啼,仿佛失了什么珍宝一般,又总担心她在夫家受气。
后来姐姐回门,一再跟母亲解释她真的过得挺好,唐映秋还是问一句:“他真的没打你吧?”
唐憾儿那时不懂,只觉得好笑,现在地位互换,她才忽然明白了。
原来把自己的幸福寄托于另一个人是那样叫人没安全感,自己的日子好与坏,全仰仗他人鼻息,还要小心看人脸色
于是再次下定决心要对他们好,不叫他们委屈了。
离春茶采摘还有几天,韦阿谣不急着去工作,唐憾儿干脆把他留在自己房里,白天教他读习字,晚上一同嗯嗯啊啊。
韦阿谣过了这个年是十九岁,已经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满是青年人火辣辣的热情,抛开那一点点古板的羞涩,大部分时候都是十分奔放热烈的,叫唐憾儿十分喜爱。
阿坤看着又羡慕又嫉妒,想起小晃说新人快要进门,旧人要被打发走,心说韦阿谣呢,这样的盛宠也会算作旧人说弃就弃?
他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