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庭辉真够狠的!
唐憾儿气得捶了下桌子,把阿坤惊得又抖了一下。
“不不,他没那么大胆子,咱们寨子忌讳这个,他只是叫奴放把火,出不了大事,到时候传闲话说您招惹了火神,便会、失了宠信。”
勐茶寨十分畏惧火神,轻易不会拿纵火开玩笑,这个唐憾儿倒是略略知道些的,阿坤应该没说谎。于是她又静下来,只盯着人看。
阿坤见唐憾儿不说话了,越发害怕:“您别恼,奴可还没做,奴怕万一哪天您先知道了,奴就真说不清了”
倒还不傻,知道先招了,可这么轻易放过他又有些不甘心。
唐憾儿语气有点阴沉:“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阿坤眼睛红了:“您若是,若是气不过,不要奴了,奴去粗使院做工”
“啪”一下,唐憾儿把桌上一块乌木镇纸摔过来,砸到他肩膀上,又乓啷一声落在地上,“那还不快滚!”
听见唐憾儿赶人,阿坤眼泪刷的下来了,跌跌撞撞起身,慢慢悠悠转头,就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站住,回过身来跪下,冲唐憾儿磕了个头,叫了最后一声“妻主”:“这段时日您对奴很好,奴很快乐,奴知足了奴这就走了,您多保重。”
门开了,小晃站在门口发愣:“这,这干嘛呢?”
唐憾儿气呼呼地:“这个喂不熟的白眼狼要走!”
“”这下轮到阿坤发愣了,“不,不是,怎么成了”我自己要走?
小晃把人扯回来往桌前一推:“演什么生死离别呢?小姐,芥童送回房了,估摸着又要躺上半个月,您下手也太狠了。”
“不狠他不长记性,以后还要用的人就得杀服了这性子。”这话也是说给旁边那位听的。
唐憾儿低下头,把信纸摊开,拿起毛笔,却见砚里没墨,皱了皱眉头。
阿坤捡起镇纸放到桌上,又赶忙绕过来给她磨墨。
“你不走了?”唐憾儿眼皮都懒得抬。
“奴不走,哪都不去,就在您跟前伺候着。”阿坤双手磨墨,顾不上擦眼泪,带着泪的眼睛弯起来,又带上笑意。
“我不缺奴。”
“是,妻主,我做您的小侍,白天伺候吃喝,晚上伺候上床。”
这话阿坤说的十分坦荡,倒是唐憾儿脸红了一下:“胡说!”
阿坤傻笑了一下,这一会儿功夫大起大落的,也的确快傻了。
唐憾儿拿笔蘸了蘸墨,写下了信的抬头:“樊云起”又停了手,抬头冲着阿坤:“韦爹爹那里你先应着,等我来想办法,别担心,他不敢怎样。”
她早看出来了,韦庭辉也就是个花架子,在后宅里翻翻小风而已,起不了什么大浪,要真有能耐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局势。
他也就是闲的,年轻的时候跟景枫斗,现在无聊了拿自己寻开心,这种人一辈子眼界也就那么高了。
“嗯,是,我听您的。”
见阿坤应了,唐憾儿也不再说什么,专心给樊云起回信。
樊云起每七天一封,唐憾儿却是隔很久才回一次,上次好像还是六月份的时候,当时自己将要过生日,想着同他说一声的,可突然就出了黄溪午的事,就不了了之
此时已是秋末冬初,唐憾儿回信一股脑儿把自己的情绪倾泻进去:
“你一定想不到,上次我还告诉你我纳了黄溪午,这回就要告诉你我们和离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有千言万语,却下笔难言,虽然最初纳黄溪午是不得已,但既已接受,我是想着好好待他的,事实上,我觉得我们相处的还不错,可是万没想到,他不这么想,他心中另有旁人。
虽时隔半年,说起这事依然叫我心痛。罢了,不提了,总之,为了两家还能一起合作,我同他和平分开了,没吵没闹,我一定很得体吧?”
“可我哪里想要得体呢?我也想气一场闹一场的”
“前阵子,我又纳了韦阿谣,原是他主动求嫁,母亲说我必须要留下这人为唐家所用,不过阿谣也的确是个好青年,他既钟情于我,我便给予回应了。
还有阿坤,他天天呆在我身边,却不是我的人,先是母亲安置的眼线,后又是韦爹爹的人,时时想着害我,有心也好,无心也罢,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总是不安全,可即便找借口打发他走了,也必会有下一个,这些深宅之事,我自小经历,实在再清楚不过
可他这般胡闹,所求也只是一个身份,所以我干脆给了。这样想来,我大约也不是什么纯情女子,不过是以利为重的小人”
话已至此,唐憾儿满心的情意涌上来,近两年来各种颠簸起伏此刻全都纷纷乱乱的袭击而来,叫她忽而崩溃,再不想强撑着。
“云起,我与你说这些,是不想再蹉磨时日,不想再假装清高,前些日子母亲又想为我定下正夫,那一刻,我清晰的感知到了自己的心意,原来,一直以来我期待的是你,我喜欢温润如玉的你,喜欢写碎碎念的你,喜欢远在天边却鲜活在每一封信里的你”
“我不再隐瞒了。”
“不想再被硬塞个谁给我,我想坦坦荡荡的自己要一个。”
落款也不再称妹,只三个字“唐憾儿”。
通篇没有一字公事,全是私情,这是唐憾儿自和樊云起通信以来唯一一封真情流露的信,也恐怕是最后一封了,成不成也只在此。
。。
信寄出去,荟童同时拿到了一封前面樊云起的来信,只是此时唐憾儿正在景枫那里,向他打听樊凌的意思。
自早春提亲,到现在也快一年,唐家对樊家好得过分,大节小节礼物不断,平日里亦是对人嘘寒问暖,樊家家务重,唐家甚至还在收茶制茶的旺季里派了茶娘茶工去帮忙。
可樊凌做事也是奇怪,礼照收,工人也笑纳,就是不接议亲的话茬,只要景枫多问一句,她便回过来一句:
“景正君当初说了是应云起之托来照料,我才答应的,这托付自该是他回来亲自回应,致谢也好,回礼也罢,我都不该替他做主。”
呵,樊凌软硬不吃,就是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