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李世民,就连长孙无忌、房玄龄和魏征,也都是心中暗潮汹涌。
房玄龄十分确定,这事情绝对是秦渊自己根据蛛丝马迹分析出来的。
当今天子刚刚继位,正值春秋鼎盛的时候,有哪个史官、哪个人会有胆子去记载当年的恩怨?
所以秦渊不可能会有任何渠道知道这件事情,只能是自己凭借一点一滴的线索拼凑分析出来的。
这是真的很有本事。
长孙无忌觉得自己剃须易容来结交秦渊的决定无比正确,必须要加强跟秦渊的往来的想法。
这样优秀的年轻人,如果不密切结交,多来学习聆听,实在是他的脑子里进水了。
李世民又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才开口道:
“好儿子,那你说说这魏国公到底应该不应该流放呢?”
秦渊往嘴里夹了块肉,随后说道:
“应该啊,为什么不应该?魏国公有了今天这样一个被免官遣返的结局,也是理所当然咎由自取的行为啊。”
李世民忍不住说道:“可他毕竟是大唐开国的功勋之臣啊,是何等了不得的人物。”
“切。”秦渊很是不屑。
“开国功勋又能怎么样?即便是开国功勋也不能沾沾自喜,胆大妄为,触怒当今陛下!”
“我大唐有如此之多的开国功臣,也没见着谁倚老卖老,落个不好的下场啊,也就这裴寂算是个特例而已。”
“这样一想,当初他和刘静相争,最后导致刘静被杀,家破人亡,肯定也没用什么光彩的手段,更没顾及过同袍之谊,这样只顾争权
夺利的人,落得这样个下场也没什么不好的。”
“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居功自傲嚣张跋扈惹得当今天子心中不悦,也是可以理解的。”
说着秦渊放下手中的酒杯,颇有些郑重的讲道:“天子也是人,天子也有喜怒哀乐。”
“总不能要求天子以德报怨吧?那何以报德呢?”
“所以,老头子我才跟你说,离他远着点,像裴寂这样心狠手辣,连自己的好兄弟都能下得去手的人,你还招惹他干嘛?还嫌自己活得不够长啊?”
“他都让天子这样厌恶了,你还去送他,老头子你这官还做不做了?”
“再说了,我觉得天子这个决定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家破人亡的刘静,裴寂不过是没了官位,还能回乡颐养天年,足可见天子的仁德了。”
秦渊话音刚落,李世民不由得攥紧了手。
好一个秦渊呐,真真切切就是个体己之人,是他的知己啊。
平日里虽然顽劣没个正形,但今天这话实在是说进他的心坎里了。
人有喜怒哀乐,天子又何尝没有?
更何况这裴寂犯得是谋反的大罪啊,自己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他李世民大半生,硬要说绝对是一个圣明之君,开拓之主,天下都是他一点一点亲自打下来的。
想到下了这个决策之时,朝中还有不少老臣为裴寂求情。
李世民就不由得感叹,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但恐怕满朝武都没有眼前这年轻小子看得透彻。
身为帝王,实在难寻如此知己的人。
而魏征的脸色却有些沉重了,经历过种
种磨难,在他心中,秦渊虽然只是个弱冠少年,却是儒道宗师,他魏征为人行事的楷模。
结果今天,偶像说,皇帝也是人,皇帝也有喜怒哀乐,也可以责处群臣。
那他魏征在皇帝心中的印象肯定算不上好,那他所作所为的意义和价值在哪里?
魏征放下酒杯肃然道:“小郎君,在下的长官魏征,他整日惹天子不悦,令天子头疼不已,岂不是?……”
秦渊摆摆手:“老魏啊,那不一样,你们御史台的大领导魏征,他为人刚正不阿,虽然惹天子头疼,但他所作所为都是站在国家,站在人民这边,岂能跟裴寂这等自私自利的小人相提并论?”
魏征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跟李世民差不多了。
他对这个评价感到相当的愉悦。
刚正不阿,站在国家,站在人民一边,不为自己谋私利。
他魏征这些年苦苦奋斗,为的不正是自己心中的信念吗?
功名利禄,他从不在乎,他只是凭着一腔忠义,为国为民,为天下社稷。
魏征只怕没有人理解他,只怕无人知道他的苦心。
秦渊不愧是说出,三镜四立之言的儒道至尊,这番话实实在在说到了他的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