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宜不假思索地回答:“大夫人,民女打算过了这个冬天再出府。”容宜已经是个自由身了,她没有再自称奴婢,也没有下跪,只是行了个礼。
大夫人的神色放松了一些,“哦。”
她暗忖人还有出府的念头便好,用完后更方便处理……
大夫人继续道:“大公子因为意外腿疾严重,但他是个孤傲的性子,不肯让外人服侍起居,我听说你昨夜过去,大公子竟然没赶你出来?”
容宜微怔,大夫人竟这么快就知情了,但她的神色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她既已不是个丫鬟,大夫也就不能像之前那样随意打杀她了。
她淡声答道:“大公子歇息了,并未发现民女进屋。”
大夫人可不会信这话,她接着问:“你跟大公子是何时有的交情?”
她好奇清风霁月的大儿子为何偏偏倾慕容宜这个丫鬟。
交情?容宜开始思考,自己和大公子之前的来往算是交情吗?交情是指人与人之间互相来往,可她好像每次和大公子相处时都只是她在接受照顾。
大公子会尊重她,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始终像一棵大树般静默地为她遮荫。
可她几乎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她一度不知道他的隐忍和付出,甚至还怀疑过他的心意。
他们之间许是只有“来”,没有“往”。
是她太怯懦了,她竭力想隐藏,她不知道自己在哪一刻动了心,只知道待她发觉时感情早已热烈奔涌……
容宜收回了思绪,不卑不亢道:“回大夫人话,大公子品行高洁,待人宽厚,民女只是幸而得大公子多次照拂,大公子的恩情民女将铭记一生。昨夜得知大公子病重,民女一时对恩人担忧心切,才会贸然前去看望。”
大夫人冷哼,“既然大公子帮了你这么多,你可有想过如何回报?”
“大公子从未要求民女回报。”容宜迎着大夫人锐利的眸光一字一句道。
那毫不避让的目光顿时让大夫人心生恼意,她腹诽容宜真是个野的,一甩掉丫鬟身份就敢直视着她叫板了。
可大夫人偏要拆了容宜的翅膀,她不信容宜是毫无杂念的人,她不喜江匀燮必定是有缘由的,她不免要怀疑那个缘由是她的大儿子。
她皮笑肉不笑道:“大公子对你自然不是有所图谋,但他现在病重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就不想也替他出一份力?”
容宜迟疑了,她何尝不想能陪在他身边,她看向大夫人的眼眸里有了一些松动。
大夫人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既然你想过完冬天再走,我可以给你机会照顾匀珩。”
容宜眼眸里的闪光被大夫人迅速攫取,她趁势继续道:“只是侯府不是随便一个外人都可以留下的,若被人传出大公子被一个孤女服侍病体,以后娶妻女方定然是会有所介怀。所以你若是想留下,那身契必须得重新交与我,这样你才能做大公子院里的近身丫鬟。”
大夫人着重念了“近身丫鬟”几个字。
容宜犹豫了,她知道大夫人要身契就是为了更好地拿捏她,她若是答应,无疑是饮鸩止渴。
大夫人催促道:“你若是不愿,现在便出府去,你一个没有身份的人留在侯府名不正言不顺的,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首席上的大夫人咄咄逼人,模样狠厉,容宜知道她确实没有资格继续留下,原先是因为江匀燮院里不赶她,可现在她若不交出身契,大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便无法容她了……
心中的矛盾交织成了浓雾蒙在心头,母亲的遗言还在耳畔清晰地响起,远离世家才能远离压迫,嫁给一个普通人平凡安康的相濡以沫便好。
这曾是她死守了八年的信仰,可大公子还没有醒过来,他还在昏迷。而她也早就忘记了母亲的交代,许诺要与江匀珩厮守,她又如何能离开?
最终还是情感战胜了理智,容宜又变成了槛花笼鹤,可这次她是自愿被缚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