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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中平六年(九)

那刘备在房檐上一剑偷袭吕布未中,笑吟吟道:“几年不见,吕主簿的功夫又是突飞猛进啊。”下面的张飞和关二哥一人扛着青龙大刀一人提着丈八蛇矛,也面带笑意地跟吕布打着招呼,好像多年不见的老友一般稔熟。

而我和吕布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单单是郭芍药和王鲁连这两个仙人就已经够难缠的了,如今刘关张三人同时出现,他们三个任挑一个出来都比这两位仙人难缠,更何况一下子还来了三个!

吕布看清来者以后也轻松起来,说道:“先前总在担忧会不会是你们暗中支援公孙瓒,现如今见到你们本人,一颗悬着的心倒也放下了。”

我和张飞关系不浅,恨不得破口大骂他一顿才解恨,但是又怕惹了关二哥不高兴,只好怨怼地问道:“张三爷,那年你们劫我一批军粮,说是找了个好地方安心做官去了,怎地西川一别之后你们又沦落到给人甘当鹰犬的份儿上啦?”

关二哥果然听了不甚高兴,吹胡子瞪眼道:“顺儿,几年不见你倒是口齿伶俐了。”我见他搭茬就没敢接话,依旧直勾勾盯着张飞,那张飞打个哈哈对我说道:“兄弟别提了,自打中平三年咱们哥仨儿就参与过镇压张纯叛乱的战事,前前后后的军功加起来,这不老皇帝就封了我大哥去做那安熹县的县尉嘛!但是他奶奶的好景不长,这县尉屁股还没坐热,那头皇帝老儿又变卦了,一旨诏令下来:此前因军功提拔成为官吏的人统统不算数了!你说他娘的气人不气人!”

吕布听了就说道:“那也是因为有太多类似公孙瓒这样的人,只适合做将领,不适合做郡吏。他们把战场上鼓动将士们为其卖命的那一套东西拿到管理地方上来,自然是行不通的——打仗时你可以许诺给部下说,只要打赢了,敌人的财产全部归你们——又或者粮草不济了,直接叫手下去扫荡治下的村子和百姓——你做地方官的话难道还能这样做吗?所以朝廷经过深思熟虑的研究,才决定撤销这一批因战事起来的官员。”

刘备听了不悦道:“吕主簿这般口气听起来,还以为你就是制定这项规定的人呢,竟熟悉的如数家珍。”吕布听罢也是轻声笑了笑,没再接话。

就听张飞继续说道:“朝廷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好啊,这诏令下来没两天,上面的督邮也就跟着下来了,二话不说就要撵咱们走。我们老大好说歹说也是不行

,于是我们哥仨又凑了一大笔钱财,想要送给督邮,让他替咱们想想办法,可没想到那家伙收了咱们的礼金后竟然再也不肯抛头露面,只对我们说没有过事先商量的那回事,你说气人不气人?”

虽然此时千难万险,但是听张飞说那督邮如此欺人太甚,我还是忍不住跟着骂道:“那督邮好不要脸!”张飞一听抚掌大笑道:“还是顺儿兄弟与我亲近。”跟着张飞又声情并茂地讲了哥仨如何将那督邮捆绑起来,又如何鞭打两百多下,我在一旁也跟着听得解恨。后来他们三个弃官逃亡,恰逢大将军何进派毌丘毅到丹杨募兵,于是刘备他们就在途中加入,到下邳力战盗贼有功,在张飞一番跑动后刘备又被任命为下密县丞。但是就像吕布说得,带兵的人不擅长治理郡县,没多久刘备自知干不下去,便辞官走人了。张飞后来接连请托,使刘备又任高唐尉、高唐令等职。不久高唐县被盗贼攻破,刘备等人投奔公孙瓒,又被表为别部司马,这才算安顿下来。

我听了有些气恼地问张飞道:“既然在别处都呆得不好,你和关二哥为啥不来并州找我们?凭吕布的能耐肯定可以给你们安排一个好的职位啊,免得这般来回奔波劳累。”张飞和关二哥对视一眼,只见那刘备脸上风轻云淡看不出什么表情,再听张飞慢慢说道:“就是因为你家吕布太有能耐,我们才不能去并州发展。”

我睁大眼睛问他道:“为啥?”张飞便缄口不语,关二哥向来话不多,更是无心解释。房檐上的刘备一抖游龙剑,缓步向吕布走去。这时就听吕布说道:“因为他们知道背地后里干不掉我,没办法取而代之,所以才要寻一个头脑简单的莽夫借机上位。”

刘备听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与奉先,真是生不逢时啊!”吕布听后口气颇为冷淡的说道:“只要你忠心为国,奉先自当全力相助。当你若是只为一己私利在这乱世浑水摸鱼的话,恕我只能冷眼旁观。”刘备又叹了口气道:“放心吧,以后不会了。”

若换了旁人,这时听到刘备这样说,兴许还会觉得他是在诚心忏悔,是在向对方保证自己以后不会做坏事了。而凭我对刘备多年来的了解来看,他说这话的意思恰恰相反——反而是他刘备要开始杀人灭口了,这样对好言相劝者来说的确就没有以后了。

说话间刘备的游龙剑一闪而出,转眼间就在房檐上跟吕布换

了十几剑。他二人出剑都颇为大气,并不是一昧斗快,此时在月光夜色中像是两位仙人正在房檐上翩翩舞剑,模样甚是好看。

郭芍药见状就娇笑道:“两位哥哥越靠越近,这叫人家怎么受得来嘛!”话音刚落她手里又捏起诀窍,不知想使什么坏。爱姐见了大声骂道:“亏你还是修道之人,你看不见人家他们两个正在单练啊?如此偷鸡摸狗行为,当心死了没法儿上天!”

郭芍药听了浑然不介意,笑得反而更是厉害,纤手一撮,便从地下起出一根泥土做得细棒,长约半丈,细如筷子,顶尖却比针还锐利。就听郭芍药调笑道:“你看你,我还没杀你家哥哥呢,你就如此着急起来。真是当寡妇当怕了么,自己一个人会修仙得道,自己的丈夫却是个普通凡人,如此阴阳相隔的滋味想来是不好受哇!”

郭芍药一边笑言一边转动手指,那细长的泥土针刺便调转了方向,对着吕布的后心瞄准了。此时郭芍药大声和赵爱儿说着话,任谁也想不到她会在这功夫档口会对吕布突下杀手。我急得刚想大叫,却见一条黑黝黝的蛇矛刺出,登时就把那泥土棒戳了个稀碎。就听关二哥赞道:“干得好!”

郭芍药扭头看下去,见是张飞一矛戳散了她的法术,不由得气恼道:“哎呀呦,你这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啊,怎么倒帮起对方来了?接下来要不要你一枪戳死我啊?”

张飞在下面赔笑道:“大仙莫动肝火,咱们都是各需所求来的,你尽管去对付你那同门师妹,我们兄弟三个来对付这个大个子,你看如何?”

这时刘备的剑术越来越快,吕布跟着他的速度也逐渐起舞,两个人宛若飞禽兽在凌空过招一般凶猛。郭芍药瞥了一眼,啐道:“那你们三个打一个,就好光彩喽?”说着重重哼一声,轻身一跳去了赵爱儿那边。张飞一点也不惯着她,继续回嘴道:“这不是那边还站着一个傻子嘛,我二哥不出手,我们二对二,何来欺负之有。”

我一听怎么擦枪走火又把我给牵连上了,心想反正里外也是跑不了,但是好赖以前那么多因缘际会的,张飞总不能真的拿我当兔崽子杀了吧。我提着刀向前走了几步,便对他道:“既然如此,你就快过来吧,不要在檐下打扰他们两个斗剑。”

关二哥有点意外我的主动挑衅,问张飞道:“这顺儿近几年是有什么奇遇吗,怎的敢和你叫板了?”张飞哈哈大笑道

:“他啊,可厉害了,一会儿二哥你好好看看便是。”说着一脚踢开那一丈另八尺的巨大蛇矛,沉甸甸地向我走来。

另一边就听娇诧连连,爱姐一个人独斗郭芍药和王鲁连,三个人一会儿飞到天上一会儿跳到房上,院子里房屋上各种器件都能被她们拿来当做武器互相攻伐。我和张飞面对面站着,却都不约而同地望着那三个女人一边斗法一边打架。半晌张飞才幽道:“谁要是娶了这三个母老虎,那可是八辈子积了大德了。”

我听得好笑,便对张飞说道:“你娶媳妇儿的时候叫我过去喝酒不?”张飞被我问得一愣,白皙的面皮上立时蒙上一层红霜,不由得粗声劣气地骂道:“小王八蛋,胡乱吵吵,吃你三爷一枪!”

张飞说着便慢悠悠递来一枪,被我用青铜大刀格开。这时关二哥在后面大声训斥张飞道:“老三认真点!”张飞就吐吐舌头,手下枪势立时快了一倍,当下与我缠斗起来。

他的蛇矛重长,我的大刀重宽,我俩打在一起那真是蟒蛇斗老虎,一时谁也咬不到谁。张飞左右洒望一眼,忽然问道:“你那个娇滴滴的师父老婆没有来吗?”

我听得忽而胸口一闷,差点呛出血来,急忙反手几刀疯了似的抢上去,直砍得他枪杆当当作响。张飞惊道:“怎么了这是,分手了吗?”我越听越气,手下不知不觉使得力道更大,张飞不想趁我一昧猛打伤我要害,只是一个劲挨打不攻,被我一通疯抢后已是套路大乱。张飞带着哭丧脸说道:“你这白痴,你分手了也不能拿我出气啊!”

我还想先砍翻他再还嘴的,见他一昧容让知道这是个好机会,起码先除掉一个,再用言语挤兑他不让他上场,那么吕布至多就是面对刘备和关二哥两个人而已,压力会小很多,只要那边郭芍药不来打岔,就算吕布一时三刻赢不了刘备和关二哥,那么起码也稳妥地保证了不会被败下来。但是如果张飞上阵就不好说了,他这家伙心思太细,虽然没有刘备那么阴毒,但是这家伙往往能发现一些旁人看不出的事情。这些年张飞在他们这群人里面也扮演着吕布这样的角色,为了刘备忙前忙后的,可惜这刘备野心太大,在哪里也不好好做,整天像公孙瓒一样打这里打那里,没有踏实待过一个地方,倒是连累的张飞和关二哥随他转战南北,白白耽搁了不少光阴。

就听关二哥在后面沉着脸骂道:“老三

!你再胡闹,可就换我上场了!”张飞一听立马认真起来,硕大的蛇矛往前一送就把我推了开来。张飞故意板起脸来说道:“不跟你闹了,果真换我二哥来了的话,他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说不好一来二去就一刀把你砍了。”

我隔着张飞眺望关二哥,看到他在月色下杵着一杆青龙大刀,宛若一尊天神似的威风凛凛。关二哥这人好是好,就是太古板,估计张飞的机灵和刘备的奸滑把他的心思给分光了似的,这关二哥就只剩下忠心耿耿和死不变通。倘若真换了他和我对打,交不几手说不定真会被他一刀劈于当场。

这时听得檐上一声碎石巨响,竟是刘备和吕布拼剑所致内力外泄,将那好端端的房檐炸出一块缺口,二人趁势在乱石中一齐跃下,半空中又接连换了几剑,甫一落地后双剑再度黏在一起,叮叮当当地边打边走。

张飞扭头叹道:“妈的,我在我们老大手底下三十招都走不过,这吕奉先确实是个神人,也没见他专门练过哪般兵器,反正啥玩意儿到了他手里都如鱼得水似的精巧。”

那边关二哥又要发作,我见了赶紧催促张飞道:“快些吧,二哥又盯着咱了。”张飞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跟着蛇矛挥舞起来,气势比刚才足足厉害了几倍,顿时就觉得一股旋风把我罩在了其中,连走动都会受到他蛇矛的牵连。

那边就听得郭芍药大叫一声道:“这次看你还往哪里跑!”我无意往那边一看,就见郭芍药不知道从哪里扯出来十几条铁器,正朝着身在半空的赵爱儿激射而去。我还没来得及张口提醒,就听张飞也惋惜地叹了一声道:“这下完了。”然后就见赵爱儿被那数十条铁器贯穿,当场血溅满空,王鲁连也觉得赵爱儿死得有些凄惨,不由得哀叹起来。

就在我和张飞都扭着脖子看那边爱姐沉沉落下的尸体时,就听得我俩耳边响起爱姐的声音道:“贼人看哪里呢?”我和张飞都吃了一惊,回转头时就觉一股劲力推来,登时把张飞推飞出去,直撞到那边院墙才停下。

我惊讶地看着完好无损的爱姐,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这时就听张飞在那边的碎砖石里爬起来道:“好厉害的尸解术。”关二哥问他道:“换我来吗?”张飞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二哥将来是要威震华夏的大英雄,哪里敢劳烦你跟小女子动手!”

张飞说着,毫发无伤地从碎石堆里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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