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撤了一撤不久,那些西凉兵就把前排全部换了一遍,越过自己人的尸体继续向我们进逼。我领着弟兄们边打边退,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只不过我担心的有两件事情,一是越往谷口走地形越开阔,刚才只能并排容纳四十人的地方越来越宽敞,现在并排站上六十多人都没问题,怕得就是我们前排人数不够,而西凉兵一旦采取人数优势对我们进行合围,那么想从射虎谷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
二来我还一直密切注意着马超的动向。虽然他先前被吕布把精神意志都给打崩了,可是不得不防着他幡然醒悟过来亲自带队加入战斗。马超要是来到前排的话,我估计陷阵营人数再多上一倍也很难拦住他,同时还会大幅度加剧我们自己弟兄的伤亡。
范疆辉一边打一边回头张望,突然喊道:“看到谷口啦!咱们再多撑一下就能出去了!”我训他道:“专心看着前方!”范疆辉一时疏忽,迎面来了一枪没有看到,他旁边的吴延基出刀给他格挡开来,撂下刀直接就开始喷他:“你他娘的要命不要?这儿正打着仗呢你回头看你妈呢?”小贩儿平时就跟乌眼鸡两个人水火不容,整天风里来云里去的干架,但实际上感情特别好,俩人又都是豫州老乡,虽然整天吵吵闹闹但实际上比谁都要亲近。小贩儿见乌眼鸡给自己挡了刀便不肯还嘴,只是嘿嘿地笑着。
这时西凉军比我们更先一步看到谷口位置,毕竟那边正冲着他们的视线。突然间我发现西凉部八健将开始策马从步兵两边缓缓跟上来,看样子是要组织骑兵开始发起冲锋。
这一下我就慌了,急忙回身去张望张辽和吕布,却见他们已经早一步带着弟兄们出了射虎谷,现下只剩下我们百
十人陷阵营在这里守着出口位置,顿时陷入两难境地。如果我们放弃阵地转身就逃,兴许可以逃出去几个,但是背后就会完全让给敌人,不管是骑兵还是步兵只要一拥而上我们就会被大肆斩杀在谷口。要是我们继续坚守阵地,那么西凉八健将一旦带动骑兵冲锋,等待我们的依旧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是逃,是退?
此时的我们已经无法完全抵住谷道两旁山壁,留下的空隙刚好够一队骑兵鱼贯而过。他们一旦越过我们的防线甚至都不需要回头再来攻击我们,我们自己的阵型就要乱了。而如果这时候果断选择撤退逃生的话,百十个弟兄应该还能活下来几个,这其中就包括我自己。凭我现在的本事,即便有一两个西凉八健将缠住我我也能完好无损地逃出去,除非马超亲自来留我,否则我想走的话谁也拦不住。
可是大头王世豪、小贩儿范疆辉、乌眼鸡小河儿,甚至秃头强他们就不见得有这种好运气了。大军一过,这些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的家伙们随时都有可能被乱刀乱枪刺死,又或者本身没有受到致命的外伤,却因为人拥马踏却死在了乱军脚下。
杨秋程银他们已经发起冲锋,骑兵的脚力好快,转眼就来到了我们近前。当时也由不得我思考,我只是本能地喊了一声道:“陷阵之志!”紧接着我的弟兄们就随着喊道:“有死无生!”
对!有死无生!仅此而已!
骑兵撞上我的大盾,任强在我身后卯足了劲顶着我的腰和背,但依然把我俩推着往后滑行数尺。再后面一点的弟兄又跟着堵上,但此刻毕竟我们人数太少,我这一列虽然暂时挡下了眼前的骑兵,但是身旁三三两两的弟兄却被冲得左右退散。我努力去喊大头他们
几个的名字,零零星星在战马嘶啼中远近不一地回应我。
我心想要是再这么一昧退守只能被骑兵活活冲死,于是怒喝一声,举刀打开刺下的长枪,先斩马腿再劈骑兵,当场撂倒一个。任强在我身后见我如此阵势跟着一惊,问道:“咱们不是要坚守么?”我急道:“守不住了!换个法子!”跟着再有骑兵跟上又被我以同样的法子砍倒,弟兄们见了精神都随着一振。
骑兵一波冲锋后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就这区区百十人竟然没能一举冲散。更奇怪的是不仅仅是没能把我们打垮,他们这群骑兵好像反而误入了泥潭沼泽一般,一时半会竟然出也出不得去,回也不能回去,马匹失去了冲锋的力道只能原地来回摆弄,骑兵们在马上无力地胡乱戳刺,纷纷被陷阵营弟兄们的大盾挡了下来。
这时一人在马上穿着蓑衣斗笠特别显眼,正是挥着一杆长刀的马玩。这人身为西凉八健将之一,武功可不是寻常士兵可以比拟,只见他起刀下刀的地方必然会有人惊叫受伤,因此我再也按捺不住,先对弟兄们喊一声变阵,跟着踩两脚死马死人,合身就朝着马玩扑了过去。
我这一冲弟兄们得到讯号,便有人在后面声嘶力竭喊道:“冲锋之势!”其余弟兄们齐齐跟着咆哮道:“有去无回!”于是所有人发一声喊,怪叫着就向西凉军冲了过去。谁能想到仅仅一百多人而已,面对数万西凉大军居然不退反进,口子还呼号着不知什么语言的东西,抄着家伙就要莽上去拼命。
其实这一招是我跟老阴逼刘备学来的。当日我从洛阳出来遭遇到马元义残部的围攻,刘备带着一帮为数不多的手下碰巧救下了我。当时刘备手下有一队不苟
言笑的死士,平时看着和普通人无异,可一旦得到死亡任务时就会在鬓间别一支白色的鸟兽羽毛,故而叫做白毦死士。那些白毦兵人数极少,但是威慑力却非常大。他们戴上羽毛后就像化身厉鬼一样,笔直地朝着敌人中枢开始死亡冲锋,口子便喊着这般暂乱无章的怪叫。不要命的打法和诡异的叫声结合在一起,如今被我借鉴到陷阵营来使用,区别就在于我的弟兄们虽然可以死,但是绝对不是任何人的死士。
刘备的手下各个都是棋子,尽管我很好奇刘备是怎么给他们洗脑的,但是大家一个锅里吃饭,一起出来打仗,一起冲锋一起卖命,日日夜夜都在一起,打完仗自然还要一同回家才是。我可以和我的弟兄们一起战死在这里,但是绝对不允许我让我的弟兄去做死士牵制敌人的进攻我好自己逃跑。任何时候都不行。
马玩没留意到我的来袭,被我连人带刀撞下马去。马玩虽然高大身子却很是灵活,蓑衣一转就滚到了一边,同时挥出两刀封住我继续追击的路线。我换上铁铠后马玩一时没认出我,当然也有可能他本来就在吕布介绍我时没有认真听讲,也就是说压根不认识我。于是这就应验了吕布那句话:名声小了办起事来方便。
倘若此时是张辽把马玩扑倒在地,那么马玩一定会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去迎战张辽。可是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殿后的大头兵和他战在一处,马玩只是多少打量了我的铁铠几眼,随即放松了架势,用一种颇为轻蔑的口吻说道:“没想到还有这么着急来送死的。”
我见他如此托大,心想务必速战速决,抛开马超不说就算立刻解决了这个还有剩下七个八健将要对付。我冲上去高劈一刀,马玩见我动作
幅度很大本想拦腰出刀直接砍了我完事,可是他没想到我这杀猪刀下劈之势极为迅速,毕竟这是日复一日这么一刀一刀练出来的,自然和旁人直上直下的刀法有所区别。加上黄海棠曾连续多日教我一些运刀出刀的窍门法门,放眼他们西凉八健将来说能一对一跟我这里讨到便宜去的还真没几个。
马玩大叫一声连退三步,我还想进一步追击却被一杆银枪挑开,正是那个叫张横的家伙。马玩肩膀被我一刀差点劈断,此刻捂着膀子退到一边不住咒骂,还以为是自己大意才有此下场。张横挑开我后并不觉得我武功精妙,也以为是马玩不小心撞了彩,于是别过头去笑话他道:“你看看,铁甲大船阴沟翻,你……”张横还在戏说,马玩就瞪大眼睛望着我喊道:“小心背后……”
他话没说完我就一刀把张横背上豁开一道大口子。但张横毕竟是八健将之一,本能反应异常之快,在察觉到我要偷袭他后心时居然第一时间向前冲出一步,于是我这一刀虽然挂出来的伤口颇大,但是却并不致命。我正要抬手收拾了没有战斗力的他两个人,却发现几乘马在混乱中出现在他俩身后,仔细看时我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竟然是西凉八健将全部到齐了。
杨秋提着刀过来检查了他俩的伤口,又抬眼看了看我,见陷阵营其他弟兄如此生猛不禁也惊讶了一番,便回头对其他几人说道:“我也没听说过并州人如此凶猛啊!”我见他空门大开便又想上去偷袭,反正都是两军交战又不是广场比武,还讲什么江湖道义,多杀一个敌人就少死一个我的弟兄,于是我三两步赶上去,就见一杆大枪从别处而来把我挡在杨秋身后,抬眼细看时正是那刀枪双绝的李堪。